石方心情特别爽,表扬了人力资源部动作迅速,有执行力,又到足道馆找真真做了足疗,还把陈怀丙叫过去,高度评价了“封条行动”。当着真真的面,两人的对话省略了一些关键词。
“我也扔了两枚炸弹,还不够重磅。打击必须是持续性的。”
“好得很。我一直担心你会轻敌。”
陈怀丙问他与另一位老同学谈得如何了,他说一切皆有可能。
“嗯,只要想做,文章总是有的。”
这时,牟江打来电话求见,石方示意真真回避,让陈怀丙装睡,自己坐了起来。牟江一进来,就慨叹门前好久不见宝马了,又瞥了一眼旁边的陈怀丙。石方说是一个朋友,睡成了死猪,说话无妨。
牟江骂了起来:“那些王八蛋,逼得我要跳楼了。画廊是撑不下去了,我想找个大买家,痛快地打包出去算了……”又叹了口气,“我爸查出肺部有个瘤,要住院检查。到处需要钱。”
石方说:“兄弟,我刚给几个股东分了红,账上就剩180万了,你要急用就吱一声。”
“你想……”
“我不要你的画,只想替兄弟解点燃眉之急。”
牟江一咬牙:“行,就180万吧,我明天把画全送过去。”
“我说了,不要你的画。”
牟江直摇头,说还有事,走了。
陈怀丙冷哼一声,说石方刚才借机骂他是猪。石方忙说不敢。陈怀丙斜睨着合伙人,窥出石方请他来是露一手给他看的。石方嘿嘿两声,说自己的“凡高计划3”是跟老兄的“凡高计划2”照葫芦画瓢。
“别捧臭脚了。”陈怀丙有点不耐烦,对牟东海要住院感到忧心,大骂前副市长的瘤子长得不是时候。
石方不敢多言,因为牟东海的案情审理直接关系到陈怀丙“凡高计划2”的下一步。
真真又回来了。
为了打破沉闷,陈怀丙让她出个脑筋急拐弯或者谜语什么的。她想了想,说小白跟他大哥长得很像,打一句成语。两个男人皱起眉头可又没耐心,让她快说。
“真像(相)大白嘛。”
两人哈哈大笑。
陈怀丙默默地说:“真真,有的时候,真相是黑的。”
真真说:“对呀,假李逵撞到真李逵,真相可不是黑的。”
石方瞥着真真,心想:这丫头,就是个人精啊,干了这行,可惜了。他盯着真真看了几眼,发现她长得颇像尤晓晴……不能总惦记着那个蜜桃。今晚柳立立要去他那里。
9点多钟了,柳立立还在修改寒假的营销策划,石方回来了。
“还改呀,黄花菜都凉了。”
“不急,先让你们给暖暖场子。”
石方拍拍她的头,说:“我们那不叫暖场子,是热身,等你们进场,我们都在终点喝上酒了。”他想坐在她身边,“用不用我贡献点创意,友情馈赠。”
“免了。本人十分记得石方同志的教诲……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他转身离开,但眼睛还是瞄了一眼电脑。她起身要活动一下,跟他到客厅,拿了三个橘子,玩起扔口袋。
“图书城打出广告了,教辅书全场八折,你们是八点八折,这怎么玩呀?”
“放心,到时候我就刊登‘重要更正启事’,八点八折就会变成七点八折。”
“够损的。”
“不是我够损,是对手太无耻。谁无耻,我就光明正大地更无耻……图书城财大气粗,我要是跟着屁股走,它放个屁,黑石书店就被熏死了。”
她停了下来,不知说什么才好。石方总是说出看似歪理邪说却又不无道理的话,让人只能投弃权票。
“我的老同学没喊出一个宏伟的欺骗性愿景吗?”
“他就提出一个理念,永远不做师傅。”
“低调。低调是一种高姿态呀。”
她坐在他身边,把书店一楼被封的前前后后讲了一遍,怀疑陈怀丙搞的鬼,消防部门很有可能就是他找来的。他认为一个副总裁还不至于这么下三滥。她说陈怀丙的肚子里就没有一根好肠子。之后又讲了一个秘密:她的联名请愿书最终导致了陈怀丙被程拾翰取而代之。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想不到这个小丫头间接地成了“凡高计划”的绊脚石。
“怎么了,不高兴我给你找了个强劲的对手?”
“哼,你觉得我和程拾翰是一个级别的吗?”
“说实话,你们俩有一拼。”
“那你站在谁一边?”
“我保持中立。”她果断地说,心里却想,到了紧要关头,自己怕是左右为难吧。“好了,我要回书房干活了,乖乖地等我。”
石方点上一支烟,觉得有必要给对手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老同学,烧了几把火了?”
“我现在才吃上饭,你猜吧。”
“听说一楼被封了?”
“耳朵真灵。”
“用不用老同学帮忙?”
“别了,那两个封条我还想留着做肩章的。好了,我还饿着肚子……要吃饺子了。”
“行啊,还有心思包饺子。”
“我是在禾禾酒坊……真是站着不如倒着,好吃还是饺子呀。”
扔下手机,他想:程拾翰在禾禾酒坊吃饺子,那身边一定坐着姜橙子。他努力掐断了这两人在一起连带出来的种种联想,也就回想起了与王天乐的小聚。
那晚,两瓶法国红酒喝下去了,王天乐的话越来越大,也就越接近真实,说有的学校端的不就是英语培训的金碗吗,絮叨着自己怀才不遇:有心将管理学院做成外向型的,例如与名校联合办学,对外招生,定向培训……极有可能做成德道集团最赚钱的教育产业……但书店连锁扩张的失败让于德水变得小心翼翼……坐失良机呀!他言罢,手一摊,壮志未酬。石方接过话茬,说他早就看明白了,同学当中只有他们俩最投缘,找机会应该一起做点事儿,哪怕没做成,就要那个过程,肝胆相照,轰轰烈烈,也不枉一场友谊、一次回忆、一段人生啊!王天乐一听,心潮澎湃起来,说是那未来之事,都可以放肆地想象,即使堕落一点,也无妨。没有想象的人生是真正堕落的人生。他露出一丝诡谲的笑意,拿起手机跟一个朋友说,找时间带一个兄弟去玩,预留几个像样的女孩。王天乐说他想拉老同学下水是吧。他说凡是要下水的人,都是心甘情愿跳下去的,不用拉……
柳立立从书房出来了,石方把冲好的咖啡端给她。她喝了一口,不咸不淡地说,他一定做了坏事,否则不会这么殷勤。
“我不做坏事。我只做应该做的事,或者说,我觉得有意义的事。”
她无言地把皮包打开,将小广告和招聘广告摆在他面前。
“嗯,这两件事很有意义啊。”
“可我看到的是恐惧,你对一个人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