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过誉了。晚生方才不过胡弄乱舞,纯粹是好运而已,所谓的枪法更不值一晒。”
“小六子,你不是说自己姓柳的吗?为何连这个都不肯告知长须叔叔。”被小月儿这么插上一句,少年立刻尴尬不已,暗地瞪了瞪小月儿。
“原来是柳公子。听小月儿叫你……小六子?”在池冉自己的印象中,江湖上并没有姓‘柳’的枪法名家,虽知道少年有心隐瞒,也就不再过多追问。
少年干笑几声,不太自然地答道:“因在家中排行第六,别人都叫晚生‘六郎’,而不是什么‘小六子’。前辈别听这丫头胡说。”说完,柳六郎又恨很地瞪了小月儿几眼。
“什么‘六郎’,难听死了。还是‘小六子’好听,长须叔叔,你说对不对?”小月儿毫不相让,摇着池冉的手臂撒起娇来。
只有皇宫里的主子对那些太监奴婢,才喜欢叫‘小什么子’的。刘老汉等人听到这里,加上那块紫玉流云佩,心里已几乎肯定了小月儿的身份,应该是赵匡胤十分宠爱的一位小公主。而少年‘柳六郎’可能是与小月儿半途偶遇,因躲避大雨,才来到这里。
池冉生性宽厚,被小月儿这么一问,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只得抚须微笑。
“柳家的小子,我老彭也是排行第六。你方才的‘胡弄乱舞’可真是了不得,那些旁门左道立马就没了影。好!”彭顺故作痛快地喝了口酒。
‘老六,别没事就招惹那婆娘!小月儿很可能是公主,我们得保她周全!’刘老汉知道彭顺看武玲珑不顺眼,几乎每说一句话都不离讽刺,连忙暗地里用手指在彭顺的后背敲起暗语。
“我们几兄弟长年累月在山里行走,这方圆百里之内,有一个地方却是从来不愿靠近。”彭顺一插话,池冉刚好把话题转移。
“什么地方?”小月儿与柳六郎几乎异口同声。
“陵上村后的密林。”池冉暗地刘老汉等人打了个眼色。
“密林?长须叔叔你们不愿靠近,是因为里头有妖魔鬼怪吗?”小月儿思想单纯,根本听不出池冉话里的含义。
“前辈,你言下之意,‘子时的木头’就住在那密林里?”柳六郎则一点就明。
池冉故作肯定地点点头:“三个铜板一副棺,陵上村的村民都是这么说。”
“还请前辈指明去往陵上村的路。”柳六郎客气地抱拳致谢。
小月儿总算明白过来了,她马上跑回柳六郎的身边,满怀期待地竖起耳朵。
“小月儿,你就不怕晦气?听说去木老三那里,得先经过一个‘义庄’。”陵上村已被武玲珑屠戮,池冉自然不希望小月儿去那里。
“义庄?小六子,义庄是什么?”小月儿好奇的转了转眼珠,神色茫然地看了看柳六郎。
“大小姐,你连‘义庄’都不知道,还想找‘子时的木头’?”柳六郎哭笑不得。
彭顺也差点没把喝下去的酒喷出来:“就是搁置尸体的地儿。小月儿,那里可是有鬼的……”
“有…鬼……”小月儿下意识地退了半步,紧张地拽了拽柳六郎的衣襟。
小月儿生性单纯,又不懂武功,留在自己的身边无疑是个累赘——柳六郎想到这儿,特意配合彭顺:“义庄闹鬼,那是常有的事。我把话说在前头,真到了那时候,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小六子,你不怕鬼?”看来‘鬼’在小月儿的心里占据了不少恐惧的位置,连说句话也变得怯生生。
“怕!不过为了治好我母亲的病,‘灰泽籽’是非找到不可。”柳六郎毕竟年轻气盛。
“那莫叔叔我也是非见不可!”没想到柳六郎故意的吓唬,最后对小月儿起的作用却是反效果。
“你——”没想到木老三对小月儿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吸引力,连‘义庄’,‘鬼’之类她都能抛之脑后,柳六郎顿时无话可说。
“小月儿,你稍安勿燥,继续在这庙里歇着。等这场雨停了,再作打算。”池冉看外头的天色明朗了少许,但沉云依旧如浓墨重染,连绵不断的大雨仍然笼罩在天地之间,心头再次抹上阴霾。
“刘大哥,天亮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司徒锦忽发感慨,显然话里有话。
刘老汉沉重地点了点头,晓有深意地看了罗恒安一眼——
天亮了,雨还在下!
突然,地面传来剧烈无比的震动,整座山神庙开始摇晃起来。
眼见数不胜数的沙石、碎瓦纷纷掉落,柳六郎怕小月儿被砸,也来不及细想,就拉着她往庙里右边的角落躲避过去。柳六郎刚跑了几步,只觉得一抹红影在眼前晃过,紧接着虎口酸麻,后腰已被狠狠的踹上一脚,向前踉跄几步,几乎扑倒在地。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武玲珑已用右手掐住小月儿的后颈,左手放在背后的命门穴,意气风发地站在庙门前。
“臭婆娘,你连一个小女孩都不放过!”彭顺喝骂着,就要随刘老汉等人冲过去。
“你们敢再上前半步,本家主就折了这丫头!”武玲珑目露凶光,右手五指的指甲又往肉里深了几分。
“小……六……子,救……我……”小月儿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刘老汉五人只好硬生生停下脚步,柳六郎缓过劲来,见小月儿落入武玲珑手里,不禁又气又急:“女前辈,小月儿少不更事,不过胡言乱语几句,你何必斤斤计较!如此乘人之危,欺凌弱小,就不怕日后江湖同道笑话吗?”
“糟老头,你说!那副玉冰棺在哪?”武玲珑对柳六郎的责备毫不理会,只是恶狠很地问刘老汉。
脚底再次传来了猛烈的震动,刘老汉勉强稳住身形,尽管见小月儿被挟,他答话还是有所保留:“什么玉冰棺,我们几兄弟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更加没有见过。你要买棺材,就应该去找木老三。”
“哼,你骗得了本家主,却骗不了本家主的‘红鸾’!”武玲珑正要给个下马威,却发现自己头顶的‘红鸾’忽地停止自转,微鸣之声嘎然而止。
“这就是‘红鸾伞’?你是梨园武家的现任家主武玲珑?”柳六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武玲珑感到脚底下的震动不但越发厉害,更隐约传来流水激荡冲刷之声,特意向庙门靠了靠,她对柳六郎置之不理,强压怒火,问话的矛头依然指向刘老汉:“糟老头,这地板下分明是另有玄机。本家主问最后一次——玉、冰、棺、在、哪?”
“小月儿是大宋当朝的公主!你敢动她分毫,就不怕抄家灭族?”小月儿命悬一线,无计可施之下,刘老汉却说出这样一番石破天惊的话来。
“老……爷……爷,你……如何……得知……”小月儿如此一问,等于无形中承认了自己的真正身份。
此话一出,不但柳六郎惊讶不已,武玲珑更是诧异万分:“别以为给这个丫头随便编个身份,就能唬得住本家主!”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公主腰间所系的是紫玉流云佩。紫玉在中原极为罕有,当今皇上早就钦定,非大宋皇室贵胄,不得系带紫玉!”刘老汉言之凿凿,大有反客为主之势。
“哈——哈——”武玲珑仰天尖笑,毫不忌惮地扫了众人一眼:“就算这丫头真是公主又如何?只要本家主把你们全杀了,自然一了百了!”
“臭婆娘,有本事就别用旁门左道!”彭顺到底对‘梨园幻术’是有所顾忌。
刘老汉示意彭顺不要冲动,指着自家几位兄弟,胸有成竹地说:“你的幻术,对我们兄弟起不起作用,你自己心里有数。就算你有本事把我们全杀了,还是会有人把一切如实向皇上禀报。”
“你们其实是兄弟六人……”武玲珑瞟了刘老汉五人一眼,变得犹豫不决。
刘老汉乘机继续说:“只要你放了公主,我们兄弟可以当作从未见过你……”
说到这,刘老汉故意停了一会儿,向小月儿打了个眼色。
“本…公主……,也…没…见过……”早就吓坏了的小月儿,也学乖了,立刻顺着刘老汉的话作出承诺。
武玲珑冷笑地作出回应:“糟老头,本家主曾听说过,挟持公主是大不敬之罪,可是要砍头的。”
刘老汉没想到武玲珑做事竟然如此决绝,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搭进去。正犹豫不决,司徒锦在自己的手背传递暗语:‘暗河水位上涨过快过猛,而山神庙底部的基石已经受不起冲刷,加上门外的河道水位泛滥,必须尽快离开!’
‘不好,铁林两兄弟还在地底密室,我要去救他们。’池冉已急得差点说出声来。
就在此时,头顶传来隆隆的滚石声,整间庙宇摇摇欲坠。众人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都觉得脚底一空,整个地面已轰然崩塌下沉,澎湃无比的地底河水,随之汹涌而出:
山洪爆发!
无数的惊涛骇浪,如同声势浩大的千军万马,疯狂糟蹋,蹂躏;在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宛如饥饿的猛兽,不但在转瞬之间,将山神庙完全冲跨,更将所有的生命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