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相信,其余六条密道通往之处,亦绝非寻常。可惜这些入口都被‘落檐木桩’所封堵,朕经过多番尝试,仍不能损其分毫。”
“难道是莫问在那场与假姚公明的激斗之中,无意损坏了天权位的‘落檐木桩’?”
赵匡胤点点头:“大有可能,毕竟莫问他可以培育出‘落檐木’。”
“问题是,莫问如今已不知所踪。甚至,他极有可能已逃离东京城。”赵普觉得所有的疑惑,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皇上,新郑郭店的陵上村……”
“朕的直觉,莫问尚在东京之内。”赵匡胤面色阴沉,一口否定,“关键,是要尽快找到他的藏身之所!”
“皇上的意思是……”赵普自然而然想到冶无邪的‘瓮中捉鳖’之计。
“冶无邪行为古怪,有所隐瞒,肯定别有用心。有关莫问一事,朕只可用其计,不可用其人!”赵匡胤终于作出了决定。
“京城都指挥使袁成旭,武功高强,粗中有细;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微臣认为是个合适的人选。”
“袁指挥使身为金戈铁马营的统帅,肩负着守卫东京之重任;勉强兼顾,容易顾此失彼。”袁成旭已被派去郭店执行秘密任务,赵匡胤自然不会采纳这个提议。
赵普想了想,决定毛遂自荐:“若皇上不嫌弃微臣这副风烛残年的老骨头,此事微臣愿作筹谋。”
“丞相老谋深算,能辩善断,本是最佳人选。可惜不谙武艺,就怕被天机门徒有机可乘。”
“皇上目光如炬,微臣佩服之至。”毕竟对手是江湖门派,赵匡胤的顾虑不无道理,赵普亦只好作罢。
赵匡胤看着漫天绿荧,朝中文武百官的影象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闪过,许久,终于定格了其中一个:“丞相,朕的御弟,担任开封府尹十载有余,他可胜任此事?”
“晋王乃国之栋梁,文武双全。当年追随皇上南征北战,为大宋立下无数的显赫功劳。”赵普口不对心,先扬后抑制:“不过听闻晋王近来抱恙,正在府中休养,估计有心无力。”
“丞相说得有理。晋王不宜过多冒险。”赵匡胤似乎从赵普的话里嗅到了什么,就不再坚持。
赵普见状,暗自松了口气。
又经过一番费煞思量,赵匡胤才对赵普:“朕决定着刑部的‘刀头’去办莫问一事。”
“皇上,此人是出了名的酒鬼。而且他性格乖张,行为古怪,从来都是听调不听宣,如何能担此重任?”赵普万万没想到赵匡胤会属意这样一个人。
“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赵匡胤不以为然,平静地说出自己的用意:“其实在‘刀头’入职之初,朕已命户部的官员暗中调查过此人。但有关他的身世师承,要么就毫无记录,要么就无从查起。朕怀疑,这个‘刀头’与申景祥可能是同一类人。”
“皇上深谋远虑,微臣自愧不如。”赵普先是恭维了一句,然后再说出自己的忧虑:“就算能说服‘刀头’,但微臣从哪找来一个能顶替莫问的人呢?”
“人选一事,朕自有安排。”赵匡胤其实早就有所安排,说这些话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不过,就要劳烦丞相亲自前去说服‘刀头’了。”
“微臣遵旨。”赵普略为犹豫,最后还是啃下这块硬骨头。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稍作歇息,不要耽误了上早朝。”赵匡胤说完,左脚在一块石板上逆时针转了半圈,待头顶的暗门重新开启,他拉着赵普施展轻功,毫不费力地回到文德殿。
“皇上,微臣先行告退。”困扰了大半夜,赵普毕竟将近花甲之龄,满脸的皱纹都挂着疲惫。
赵匡胤袍袖轻摆,算是点头同意。
赵普披着微弱的晨曦离去,东边的天已出现了鱼肚白,点点的亮光从云层间隙挤出,在清风的捎带之下,调皮地跑进文德殿。角落里,那张娇柔地匍匐在青石板金色帐幔,似乎被一只藏匿于清风里无形的手拉起,在半空中冉冉升起,缓缓铺展开来——
“你很守时。不过,你却辜负了朕的期望,把事情办得无比糟糕。”赵匡胤对眼前的‘奇变’根本不屑一顾。
“微臣知罪。要不是有懂得‘梨园幻术’的高手混在金戈营的士兵之中,事情就……”帐幔后传来一把熟悉的声线,除了答话的用词和语气,其余的方面都像极了莫问。
“根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敢在朕的面前狡辩!”赵匡胤怒然喝断,“如今莫问不知所踪,你还差点在赵普面前露出马脚!该当何罪!”
“死……罪……”帐幔忽地像泄了气的皮球,在那把颤抖的答话声中,无力垂落。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赵匡胤仍不解气,冷冰冰地问了句:“老实告诉朕,你可有本事对付刑部‘刀头’的那把破刀?”
“罪臣愚钝,不知皇上可否——”那张垂落的‘帐幔’,俨然乱透的筛糠。
“受、他、一、刀。”这四个字在赵匡胤口中逐个吐出时,空气中锋寒满露。
“这——”听到这句话,‘帐幔’已如一堆瘫痪的烂泥,连话都说不下去。
赵匡胤嘴角一撇:“下关的‘风’,上关的‘花’,苍山的‘雪’,洱海的‘月’。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暗地里打什么算盘,朕不过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其实‘聚源当’……”
“朕对那块‘石头’没兴趣,也不想听废话。”赵匡胤根本不容对方辩解,“一句话,‘刀头’那一刀,朕不管你受不受得了,都得受!”
“罪…臣谨遵圣谕,罪臣要如何配合,还请皇上明示。”毫无选择的余地,‘帐幔’只能硬着头皮应允。
赵匡胤紧绷的铁脸终于有点满意的表情,只听见他说:“待会早朝,朕就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木老三’纠结天机门徒,意图谋反不果,现已被囚禁天牢,特钦点‘刀头’专职看守。”
“皇上圣明,罪臣佩服。但天牢‘连环七重’,不知罪臣去哪一层合适?”清楚赵匡胤的计谋,‘帐幔’佯装兴奋。
“五行之中,火虽然能克木。可众所周知,木老三精通‘暗炎三叠’;最适宜的地方,应在‘水火连环’之间。你觉得朕的安排如何?”
“皇上如此安排,自是巧妙无比。只不过以罪臣的修为,恐怕无法抵挡‘水连环’与‘火连环’的交错煎熬。”听到这里,‘帐幔’深感为难。
“所以你应当求神庇佑,朕能在七天之内,找到莫问。”
“如果过了时日还找不到,罪臣就要受‘刀头’一刀?”
“不错。到时你将被押往菜市口,斩首示众!”赵匡胤的漠然,让人冷得毛发悚然。
‘帐幔’彻底呆住了,半响没有回应。
赵匡胤见状,冷笑道:“在此期间若有劫狱者,不问因由,均属叛变忤逆之重罪!”
“罪…臣,领…旨。”不但名副其实的‘活受罪’,还很有可能丢掉性命,‘帐幔’尽管答得不情不愿,却无可奈何。
赵匡胤厌烦地轻拂袍袖:“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话音甫落,一阵怪风将‘帐幔’吹了个底朝天——
曙光渐露,朝阳轮廓开始显现,云层随风散去,像整匹被卷起的布,还天宇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朗:
……
“开宝六年,白族‘耍海会’前夕,妙香国特派使者来宋,‘寻石’不果。”
……
“后周显德元年,七月流火。御前龙骑、****、豹骑以及骠骑都尉相继辞官退隐。”
……
赵匡胤看着御书案上那几份曾被姚公朋翻阅过的几份风马牛不相及的陈年旧档,内心深处不由得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纸菩萨,你到底想在朕的皇宫里找什么?’
天亮了,赵匡胤的心却沉了下去:
纸菩萨的‘绝命批言’,或许能救命的‘地藏请柬’——
‘任逍遥,任逍遥……’赵匡胤尝试在心里发出呼唤,却久久没有回音——
他没有再呼唤下去,因为殿外传来急促又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终止了自我的思绪:
“皇……上,不……得……了……啦……”匆忙跑进殿里来的,是个神色慌张,气喘吁吁的宫女。
赵匡胤看清来者的模样,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小翠,是不是你的主子又闯祸了?”
“不…是,邀…月郡…主怕…是离开…了皇…宫……”这名被唤作‘小翠’的宫女上气不接下气,说话有一半没一半的。
“你是说小月儿偷跑出宫?朕不是吩咐过你,寸步不离邀月公主的吗?”赵匡胤大惊失色。
“本…来是的,不过大…前天,公主说…要和奴婢玩躲…猫猫。不过,奴婢找遍了整个‘邀月宫’,都…见不着郡主…的身影。”小翠已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既是前天的事情,为何现在才来禀报?”
“皇上,这两天宫中戒备深严,奴婢根本出不了邀月宫半步。”
“小月儿从未独自离开皇宫,她会不会跑去了芙蓉楼?”赵匡胤立刻想到先前为伏击假姚公明所作的布置。
小翠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地说:“公…主…极有可…能去…找她经常念叨的莫…叔叔。”
“什么?小月儿去找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