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
见小曰明,守柔曰强。用其光,复归其明,无遗身殃,是谓袭常。
这一章阐述了从根源性和发展的眼光去认识事物。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
天下万物生生不息,总有其最初的开始。这始,可以称作为天下万物之母。母就是产生万物的根源。老子讲道生万物,这里的母其实就是道。
“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
已经获知万物生长的根源,也就能认识万物生长的状态。
子为万物,母为道,母生子,亦即道生万物。
已知子由母所生,万物由道而生,而万物的生长和发展,也就要遵循自然之道,这就是守道,也就是复守其母。
坚守自然法则,让天下万物顺其自然生生不息,这样终身就不会有什么危难之处。
老子在这一章着重阐明了他的认识论。得母而知子,是认识的第一步。知子而守母,是认识的第二步,只有完成了第二步的认识,才能到达真理的彼岸,这里重要的是这第二步的复守其母。这复守其母不是容易的事,在由第一步的认识向第二步的认识的过渡中,会有各种偏见的干扰。例如老子在第五十章中提到的生生之厚,就其认识论的观念来说,生生是认识的第一步。为了正常的生活,就必须有生活给养的供给,生生就是供给生活的给养。这种供给只是按需求,按生理的正常的需要。接着还须进入到认识的第二步,完成这第二步,复守其母,至关重要,而社会上的偏见,会导致美味佳肴不绝于口,导致生生之厚,殊不知这样就会动之于死地,生生之厚就没有复守其母。
复守其母之成与否,其中的利与弊,老子有明确的交待。
“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
要阻止社会上的偏见和不良信息进入我们的大脑,就必须堵塞和封闭它们进入的路口和通道,这就是塞其兑,闭其门。
兑,是孔穴的意思;门,是信息进入之处。兑和门是一个意思,这里是行文对举。
能做到这样,就会终身不勤,就不会为这种偏见和不良信息去瞎忙活什么了。
相反,如果开通了各方所有信息的门路,没有辨别的能力,不采取审慎的态度,听到什么就信什么,看到别人做什么,也就盲目地跟着去做,一心想要济其事,成就自己要做的事,而那些不合乎自然之道的偏见,对社会人生无益的信息,带来的结果是终身悔恨,甚至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由此又进一步可知,得其母,守其母,缺一不可,这就要求我们既要懂得道,又要坚守道。
那么,怎样才叫懂得,怎样才叫坚守,“见小曰明,守柔曰强。用其光,复归其明,无遗身殃,是谓袭常。”
我们说,有智慧的人都能见微知著,以小观大,这确实可称其为明。同样,我们知道柔弱能胜刚强,这能胜就是守柔之强,这样的认知都可称其为明。
但老子还强调要“用其光”来检验其明。经过检验后的明,才是真正的明,才是“复归其明”。
“用其光”中的光,是事物内部功能的能量所在,而光芒所向,则展示了事物发展的趋势和方向。
所以,用其光有两个方面,一是事物发展的方向,二是事物发展所达到的终极,这方面连带着对事物内部能量大小的考量。
这两个方面结合起来,就是社会座标上的确定位置。
一个能做运动员的好苗子,为一个教练所看中,这好苗子才是一个初中生,但教练看准了他的潜在能量和良好的身体心理素质以及发展方向,进而收徒培训。但接着对教练来说,就有一个考量的课题,是培养成一般地区比赛的选手,还是培养成奥运选手,如果达到预期目标,则“无遗身殃”。
如果这个初中生虽是好苗子,但其内在潜能只能达到地区的尖子而不能再超越,教练却当作奥运选手来培训,结果达不到预期目标,这培训所付出的代价就高于一般,而其中的感情投资和期望值同样高于一般,结果留下身殃,这身殃就是多付出的那一部分代价,就是感情期望值上的落差。
所以,复归其明是对见小曰明的上升,上升后才是真正的明。
守柔曰强也是初始之明,同样要用其光来检验其明。能看到守柔之光的发展趋势,以及在这趋势中增生的能量的大小,这将能战胜什么样的刚强,这才是真正的明。复归其明,是一种完整意义上的明。
用其光,因人因事,因时因地而有不同,是以发展的眼光来看这“见小”之光,这“守柔”之光,用其光是复归其明的关键所在。只有复归其明,才能无遗身殃。
这就是沿袭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这样的常道。
老子的思想,是从他的切实的社会阅历,丰富的人生经验和深刻的人生感悟,经过理性思考而形成的;老子的结论,是考察了事物的生成发展,以一种形而上的思考而形成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