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升勇:基于对课堂教学本质上的思考,我们对课堂进行了重新定位。课堂是师生生命成长的平台,不是师生表演的舞台,课堂是知识思想的集散地,不是知识传递的主渠道,课堂是文本生活的对接舱,不是文学个体的解剖室。课堂是智慧的孵化器,不是应试技能的训练场。
陶继新:表演的结果,必然形成一种假文化,从而让课堂堂而皇之地成为造假的场所。知识积累非常重要,如果缺少了思想,就如一个人没有了灵魂一样,只是行尸走肉。解剖室可以肢解人的身体,可是,却不能让人具有更加丰富的生存营养。应试技能可以令一些学生考出高分,却不可使学生生成智慧,因此不可能让学生从看似平常的生活场景中发现生命的风景。
李升勇:课堂是师生生命成长的平台,不是师生表演的舞台。对学生而言,课堂教学是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生命长河的一段重要旅程。在教与学的过程中,最重要的不是获得知识的多少,而是如何让学生感受到进步,体验到成长,掌握学习方法,养成良好习惯,从而树立自信,增强学习的兴趣和内驱力,最终形成良好的学习氛围和健康向上的文化环境。
现实生活中有的教师把课堂当成了师生表演的舞台。一节公开课,不惜花上十几个、几十个小时,来查阅不同课例和相关资料,几人、十几人帮着反复打磨,把教学过程中的环节和问题全部预设到,再辅以各种激励手段和美轮美奂的多媒体课件,课堂上教师还要把音乐、绘画等各种才艺展示殆尽。一节课下来,课堂气氛活跃,学生发言积极,看上去完美得几乎无可挑剔,但是,总让人感到缺少点什么。缺少什么?缺少学生生命的成长。课堂上具有的仅是教师对教材的演绎和个人才能的展示,学生成了教师课堂教学的工具和看客。
陶继新:如果仅仅将课堂作为传授知识的场所,学生就成了一个容纳知识的容器,生命的成长就不复存在。所以,您说的“课堂是生命长河的一段重要的旅程”太为重要了。课堂传递的还有教师的人格,学生的合作意识,叩问问题与破解问题的能力的生成,良好的学习习惯与生活习惯的养成等。所以,课堂之上,教师应当是负起“传道”的历史使命者。
您所说的公开课的“演出”过程迄今还在重演着,即使有的所谓的名师,在作报告的时候,依然津津有味地神话这个过程的“精彩”。其实,这样的公开课,已经不是某个教师的个人“作品”,而是成了集体成果;已经不是常态课堂教学,而是变异了的课堂教学。
李升勇:有的教师相对好一些,教学过程中考虑到了学生的参与,教师提出问题让学生讨论,竞争回答。看上去学生主体地位得到体现,但是,教学的过程是教师的,提出的问题是教师的,答案也是教师的,学生仍然不是自主的学习,而是被教师用问题这根线牵着跳舞,一节课下来,“读、说、议、演”,忙得不亦乐乎,不过是把过去教师的“独角戏”改变为“群偶戏”。所有课堂生成都是教案脚本的再现,学生缺少对文本的深刻理解,不能与生活相联系,更不能体验促进生命的成长。
陶继新:这样的公开课至今仍然不少。可是,这样的表演浪费的不但是人力和财力,还有心力。因为很多人都要围绕着这个出课的人一起造假。大家在这个造假运动中,非但意识不到自己的作为违背了道德,反而形成对这种造假运动的认可与趋同。更加可怕的是,身在其中的人不但不感到是在作假,而且觉得是在进行着一件关乎学校荣誉的神圣之事。于是乎,陶行知所说的“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的教诲,就在这种“演出”没有了立足之地。我觉得,在这样的表演课上,受害的不只是老师,更有学生。他们也一起参与到了造假运动之中,由于太过稚嫩,不分真伪,结果从小就认同了这种造假行为。这对他们一生的发展所产生的不良影响是不可低估的。
李升勇:课堂是知识思想的集散地,不是知识传递的主渠道。随着社会发展和科技进步,知识传播的渠道日趋多元化,各种信息通过图书、报刊、电视、网络、手机等渠道扑面而来。学生与教师获得信息的时差几乎是零,有时学生在某一方面的信息获得甚至先于教师。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过去那种教师是先生先知,学生是后生后知的教学关系,其物质基础已经动摇,教与学的基础关系变了,课堂教学的功能也必然随之发生变化。所以,我们把课堂定位为知识思想的集散地,师生把各自的信息和思想拿到课堂上汇集、交流、碰撞,充分发挥课堂的场能效应。
陶继新:如果说以前提倡“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的话,现在就更是如此。学生从各种各样的渠道获取信息,而且不时地将这些信息与课堂教学的内容相对接。这就使得老师的信息经常甚至是永远地滞后于学生的信息视野。所以,老师在课堂上是教者,也是学者,是老师,也是学生。这在个知识思想的“集散地”里,师生共同学习与成长。
所以,现在,教学相长就显得更为重要了。现在全国教学改革成功的学校中,之所以学生越来越活跃而名师却几乎没有出现,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只关注学生在课堂上如何更好地发挥各自的所长,而对于自身如何与学生同成长却几无关注。你们则不然,您特别关注了学生的自主学习,同时,也特别关注了教师的成长。教学相长不只在课堂上,也在课下。老师在课上某个知识点的欠缺,不但可以从学生那里到得补充,还可以从课外自主地去获取。这样,教学过程,不但是学生生命不断成长的过程,也是老师水平不断提升的过程。这样坚持下去,才能既培养出一批又一批的优秀学生,又可以让一批普通老师脱颖而出,甚至成为名师。
李升勇:我们的校训是“立己达人,五十年以后见”,我们的办学思想是“为学生终身幸福奠基,为教师持续发展服务”。教师是学校教育教学的支点,没有教师的发展,就不可能有学生的发展;没有学生的发展,学校发展就无从谈起。
我们对“立己达人”的解读是:达人必先立己,立己是为了达人。己所不立何谈达人?不达人立己何用?我们倡导教师做太阳,温暖自己,照亮别人;不提倡教师做“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蜡烛。
陶继新:“立己达人”是孔子“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浓缩,也是我的人生座右铭。一个人发展甚至成名之后,不能帮助更多的人发展,就会连名一并丢掉,因为已经丢掉了人格。人格不在,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五十年之后再见”,与我四十多岁时提出来的“为六十岁作准备”有异曲同工之妙,大约都是在六十岁的时候,生命个体将会有一个更加精彩的人生。当然,这种志向不是说在口头上的,必须为这几十年做好奠基准备,不然,五十年后相见的时候,依然是芸芸众生一个。
李升勇:如果教育理念仅是贴在墙上,挂在嘴上,就不会有任何实际意义。无论是我们的语文大课堂改革,还是学校的各项工作,我们都坚持把理念落实在行动上,体现在工作的细节中,生成于师生的生命里。“人要有价值有尊严地活着”、“人生的价值在于福泽他人”已经成为广大师生的座右铭和行为准则。
陶继新:“人要有价值有尊严地活着”,就要不断地实现自己的生命成长,不然,即使你有了很高的官位,获得很多的钱财,都不会有真正的尊严。“人生的价值在于福泽他人”说得特别好。当你一切想着他人的时候,他人也就必然想着你。这是一个生命规则,也是天地之道。这是有尊严地活着的上限状态。
李升勇:课堂是文本与生活的对接舱,不是文学个体的解剖室。课改以前,我们的老师也是在课堂上讲析课文,置文章的文学性、整体性而不顾,把一篇篇优美的文章大卸八块,一一讲析,完全忽视了课堂教学的根本属性。学习前人的生产生活经验,是为了自己今后更好地创造生活,享受生活。教室好比是潜艇的减压舱,在学生还没有完全掌握生活知识和技能之前,先在这里学习过渡一下,为今后的生活打下坚实基础。
陶继新:一篇优美的作品,犹如一个窈窕淑女,可谓“君子好逑”。可是,如果将其分解开来,不但没有了美,连生命也没有了。现在一些老师教学课文特别是文学作品的时候,经常施行“大卸八块”的大手术。结果,文学作品的真善美被老师肢解得七零八落,原有的活泼泼的生命也成了一具“僵尸”。所以,我这样形容这种可怕的课堂是老师“肢解生命的宰割场”。
李升勇:这种“大卸八块”、“肢解剖析”式的课堂教学,其理论基础是“老师不讲解分析学生就学不会”,过分强调教师的主导作用,过高估计了教师在学生阅读能力形成中的作用。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是教育应试思想,总怕学生在自主学习中漏掉部分考试的知识点。正如您所说,这样的课堂学生收获的仅是有限的知识和某种写作技法,影响的却是学生能力的生成和生命的成长。
课堂是智慧的孵化器,不是应试技能的训练所。随着国力的不断增强,人们对诺贝尔奖越来越期待,于是,创新能力问题也随之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创新能力的核心是思维方式的优化,发散思维和逆向思维是创新能力的基础。所以,课堂上最重要的的不是教会学生如何获取高分,而是优化学生的思维方式,强化学生的创新意识,培养学生的创新精神。
陶继新:创新能力的培养也需要一个场,不但要培养学生的“发散思维和逆向思维”,还要创造一个让学生“胆大妄为”的“百家争鸣”的舞台。这样,学生不但思维发展了,甚至还会进入到特别能创造的巅峰状态,即学生的灵感往往出其不意地给大家送上一个又一个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