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1084~1155?),号易安居士,济南章丘人。出身于书香仕宦之家,通晓音律,长于诗词,工散文,能书画,是位才华出众的女词人。十八岁与太学生赵明诚结为伉俪,情趣相投。靖康之变后,北宋覆亡,李清照随夫南渡。赵明诚在高宗建炎三年(1129)病逝。此后,李清照流徙于杭州、绍兴、金华等地,处境凄凉。李清照词早年多写闺中生活情趣,词风清新俊秀;南渡后多写身世之痛和时世之悲,词风趋于凄咽悲楚。有《漱玉词》,为后人辑本。
渔家傲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①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②,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③,学诗谩有惊人句④。九万里风鹏正举⑤。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⑥。
①星河:银河。
②帝所:天帝所居之所。
③路长嗟日暮:隐括《楚辞·离骚》“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之意。
④“学诗”句:杜甫《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诗:“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⑤“九万里”句:《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⑥“蓬舟”句:张帆的船。三山,传为海上三神山,即蓬莱、方丈、瀛洲。《史记·封禅书》:“自宣、威、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传在渤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
这首词气度恢弘、格调雄奇,是《漱玉词》中的异彩。《蓼园词选》说它“浑成大雅,无一毫钗粉气”,梁启超说:“此绝似苏辛派,不类《漱玉词》中语。”(《艺蘅馆词选》)可谓一语中的。
词一开头,便展现一幅辽阔、壮美的海天一色图卷。写天、云、雾、星河、千帆,景象已极壮丽,其中又准确地嵌入了几个动词,则绘景如活,动态俨然。“接”、“连”二字把四垂的天幕、汹涌的波涛、弥漫的云雾自然地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浑茫无际的境界。而“转”、“舞”两字,则将词人在风浪颠簸中的感受逼真地传递给读者。“仿佛”三句,写词人经过海上航行,一缕梦魂仿佛升入天国,见慈祥的天帝。“殷勤问我归何处”,虽然只是一句异常简洁的问话,却饱含着深厚的感情,寄寓着美好的理想。上片末二句写天帝的问话,过片二句写词人的对答。问答之间,语气衔接,可谓打破了上下片的界限。“路长日暮”,反映了词人晚年孤独无依的痛苦经历,然亦有所本,词人结合自己的身世,把屈原在《离骚》中所表达的不惮长途远征,只求日长不暮,以便寻觅天帝,不辞上下求索的情怀隐括入律,只用“路长”、“日暮”四字,便概括了“上下求索”的意念与过程,其意与“学诗谩有惊人句”相连,是词人在天帝面前倾诉自己空有才华而遭逢不幸,奋力挣扎的苦闷。结拍三句写乘风飞往海上仙山,词人翻旧典出新意,敢借鹏抟九天的风力,吹到三山,胆气之豪,境界之高,词中罕见。
全词借梦抒怀,表现了词人不满现状,要求摆脱束缚,有所作为的愿望和对理想境界的追求,想像丰富,气势壮阔,体现出作者性格中豪放不羁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