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德女学堂，礼拜堂外。
乌云在天穹中翻滚，午后的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楚导，话剧社的学生大概都到齐了，二位进去看看吧？”
卢校长对身旁大名鼎鼎的楚茂森导演，毕恭毕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助理拎着包和雨伞，以为导演要进礼拜堂，习惯性地望边上让了让。
楚导演倦意浓浓的脸上，有几分茫然与失望，纵然他西装笔挺，人却显得很没精神。他抬头看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似乎不想再往礼拜堂里去了。
“楚导，我们的话剧社，只有中午才开放，每个班级都是英语课代表自发排演圣诞节目，学生放学以后才有时间练习。您看……”
楚导演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摆了摆手：“知道了。刚才已经走了很多班级，既然放学了，就不要再留学生了。”楚茂森淡淡地微笑，却带有几分歉意。“这个角色对演员的要求很高，不但要会英文，有相貌，年龄也要刚好，最重要的是得有灵气，能演戏。我从北平到厦门一路上都在留意，但都没有合适的，只怕再找也是徒劳，罢了……”
“您不是说这部戏的题材是构思了很久才决定要拍的，不妨再……”卢校长极力向楚导引荐，如果有学生被选去演戏，演的又是正面角色，对学校而言当然是一件增色添彩的事。
“谢谢，今天天气不好，再不走怕是要下大雨了，”楚茂森说着，从助理的手里接过墨镜和帽子，戴上这些，他伸手去握校长的手，“辛苦你了，卢校长。”
辞别完，楚导就带着助理转身离去。
望着楚导演和助理渐行渐远的身影，卢校长轻轻地摇了摇头。
突然。
楚导演停下了脚步——
“你听……”
他眼前一亮，拉住了助理。
——
“Silent night！Holy night！
Shepherds quake at the sight！
Glories stream from heaven afar，
Heav'nly hosts sing Alleluia；
Christ the Savior is born！
Christ the Savior is born！
……
平安夜，圣善夜。
牧羊人，在旷野。
看见天上荣光降下，
众军齐唱哈利路亚。
主耶稣今降生，
主耶稣今降生，
……”
圣洁的歌声响彻了整座礼拜堂，像突如其来的泉涌，淌进楚茂森导演和助理的耳朵里。
他们朝礼拜堂走去。轻轻的，楚导演推开礼拜堂的门。
这是一座单门独栋的礼拜堂，因此十分宽敞。整个佈道台就是一个舞台。
舞台中央，扎着蓝丝带的女孩在演唱这支古老的颂歌，沉静而肃穆的声音，竟然格外动情。女孩的大眼睛闪烁着柔柔的蜜意，她的神情带有属天的安宁。
舞台仿佛是她一人的，那些伴舞的学生，很容易令每一个在场的人忽略掉。女孩小小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专注，她仿佛来自伯利恒郊外的羊群，此刻站在洁白的月光之下，站在大卫王的城里，守候主耶稣的降临，虔诚的心，就在奉上。
所有的人都忘了她在演唱，静静地听着，有的人闭上眼睛，也有人把手高高地举着拥抱圣灵。女孩唱完最后一句“主耶稣今降生”，又过了许久许久，在场的人们才纷纷睁开眼，却依然静静地站在自己所站的位置上。扫地的老妪，虽然瘦骨峥嵘，却满脸安详，轻轻地赞美：“哈利路亚！”
……
不由自主地，楚导演默默向舞台走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他身上。
礼拜堂里静默一片，只有楚茂森的皮鞋在地面上发出“嗒、嗒、嗒”的声响。
他不自主地走上舞台，来到施颂筠的面前。施颂筠虽然停止了歌唱，但脸上仍然是淡淡的微笑。
楚茂森的目光从上至下地，在小筠身上扫了一遍，恍然如梦醒一般，他突然猛烈地鼓掌起来！在场的人们，也纷纷地为小筠精彩的演唱热烈鼓掌！
掌声渐渐熄止下来，楚茂森庄重地凝视着小筠。
“小姑娘，你愿意演电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