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5年,唐廷又下了一个重大决策!
首相杨收建议,“南诏侵犯边境,一连多年都不停止,各地区的援兵增援岭南,因水土不适大量死亡,建立在江西道储存军粮,招募强弓射手三万人,支援岭南西道的军事行动。依惯例,将江西道升格为镇南战区。”
南方的岭南地区,又称“岭表”、“岭外”,唐朝时还处于原始状态,称为“恶处”,疫病肆虐,生活和医疗条件都非常差。
这个建议既免了各地大兵的痛苦,又增加了江西的就业机会,看起来还有利于西南的战事,是个“三赢”的决策。于是,李温就立即就被批准执行。桂州道原长官严撰被任命为第一届镇南战区领导人。
可是听知消息,杨玄价却一点高兴不起来,还有点惊慌。因为,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一直蒙在鼓里,觉得有人在玩阴谋。
“镇南军区一事,怎么之前没听首相提及啊?”杨玄价轻描淡写地说,眼角余光趁机观察了杨收的表情。皇帝诏令下达的当天,杨玄加就专门请来了杨收,询问情况。
杨收一脸愕然,又抹汗又搓手,极不自然。
“首相必是有所图吧?!”杨玄价冷冷说。他见杨收这个状态心中已猜到个五成,这老滑头肯定是有事瞒着。
“中尉,这事…其实…”杨收想解释,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首相,想好了再说。”杨玄价故意加重了语气,警告说,“记住!能让你上位,也必然能拉你下来。”
“中尉恕罪,这事我确有所图。今天既然让您看穿了,我也不敢再隐瞒了!”杨收如释负重的说。
杨玄价心想,好个杨收,忘恩负义。杨玄价刚从王宗实手里接过权力,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将“相权”控制在自己手里。现在突然出现这事,似乎意味着“相权”与“皇权”的暧昧,而且还夹杂着地方军权,看起来已经远远超乎出他的意料。
“中尉您知道,我们宰相班子刚建立,民意极低,因此就想私下提出一个比较有份量议案,在皇上、诸位臣工面前威一下。”杨收缓缓说道。
“就只是这样?!”杨玄价说,心想这理由也未免太“大路货”了吧。
“这是其一,其二嘛…呃…不瞒中尉,我还收了江西道长官严撰一百万串钱的好处费。”杨收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本来想着事情过后,马上跟中尉禀告这个事的。现在这些钱就放在家里,回头我让人送到中尉这里。”
说完,杨收正眼不敢看杨玄价,想着免不了一场臭骂,那知道杨玄价却说,“哦,不必了!钱你自己留着就行了,不过要记住‘万事好商量’。”
既然不涉及政治,那就都不是事。爱财挺好的,符合人性,杨玄价心想。
…
到达西南境后,高骈借口训练兵员,一直龟缩在安南新首府海门镇。
865年7月的一天,监军李维周派人来军营请他,说有要事商量。
高骈一进大帐,见到众将直挺挺分两排站立,神情穆然。李维周站在案前,手里捧着一份黄色的东西,高骈估摸着应该是圣旨。
李维周见到高骈入内,大声喊道,“高骈及诸将接旨。”
众人煞有其事扑通跪地,齐声大喊万岁。
“高将军,朝廷刚下了新指令,要我等迅取安南,看来要辛苦你走一趟了。”念完圣旨,李维周对高骈说,又将圣旨递了他。
这段时间,李维周不断催促高骈行动。高骈却以兵员尚未训练好,能推就推,能托则托,玩起太极。这份圣旨就是李维周直接从唐廷请来专高治高骈的。
“李大人,你也知道我们的兵员训练…”
还没说完,李维周打断他道,“高将军,圣意如此,你也别再推脱了。”
“但是…”
“高将军,你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抗旨的后果吧?”李维周冷冷地说,“这样我拨五千人给你,你为先锋即日出发,我随后就到。”
“五千?”高骈吓了一跳。心里骂道,没柄的,你这是要推我进火坑啊。
此时,南诏的安南的守军起码有2万以上,区区5千人,给塞牙缝都嫌少。
李维周没理会高骈的疑问,转身走到案前取了一支令箭,下令道,“令高将军为前锋,率五千兵士,收复安南。诸营也速速进入备战状态,待命!”
“得令。”众将齐声喊。
高骈很无奈,一副哀求的模样说,“李大人可要记得率军前来接应啊。”他感觉眼前这个人后面,似乎还有一个强大的影子。
“将军放心去好了。”李维周不咸不淡,不置可否。
…
高骈带五千兵,边走边思考,诗兴也全无。
“将军,海门大营兵未再有兵员调动。”属下曾衮报告道。
“可恶,这是要置我于死地!”
就在几天前,李维周才刚控制了他的后勤供应,也不是说是全断,进军就有得吃,不进军就不管饭。高骈感觉到危险,派心腹曾衮偷偷会海门大营调查。
“他李维周少发兵,不发粮的事就不怕我们捅上天!”曾衮说。
“我看没那么简单,李维周没那么大能耐,他后面估计还有人。”
“有人?谁?”
“说不好,总之能量大得惊人。”高骈心想,莫非是秦州的事?很快他又否定了,秦州的事他最多就是发发牢骚,并没有什么出格行为。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仇,非得置他死地不可呢?
“这仗可怎么打啊,自己人玩自己人。”曾衮嘟囔着。
“报!探得前方峰州当地居民正在田里收割庄稼。”就在这时候,外面一个声音打断了高骈的思考。
“庄稼!什么地方?”高骈突然跳起来问。
“峰州,离我们3里地。”探子说。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高骈非常兴奋,大步踏出营外,转身说道。“曾衮,还楞着干啥,快随我去收粮食!”
曾衮这才如梦初醒,跟了上去。
这天,高骈挥军突击,大破土著收割粮食的农民,抢夺他们的粮食,作为军粮。有粮心就安,就算不去搞收复,停下不走,李维周也没什么办法。
于是,高骈干脆就在峰州停下来,等待形势。
…
一连几个月,高骈一点音讯都没有。海门大营的李维周虽对他行动了如指掌,却也不闻不问。时间已经来到866年7月了。
唐廷觉得非常奇怪,就发文来问。
监军李维周见时机成熟,马上将高骈往死里整,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将高骈不听指挥,消极怠工,在峰州做土皇帝的事全盘托出。
捅了高骈一刀后,李维周觉得天衣无缝,自鸣得意。手下却跟他说,这件事存在致命漏洞:少发兵,不给粮是客观事实,这事要是捅上天,到头来他可能还得负领导责任。
最后,手下给李维周出了一计,让“监阵敕使”韦仲宰率军去增援高骈。
“监阵敕使”是皇帝专门派来监工的特派员,可以通过特别渠道向皇帝递报告。这么安排,事后就可以借他向上峰证明他李维周对收复安南是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或许是天意,李维周这个自保的决定,后来却成为高骈的救命稻草。
韦仲宰率军达到后,就将李维周已向唐廷打他小报告的事告诉了高骈,让他赶紧打出点模样来,将功赎罪。
高骈和他的大兵们知道事态严重,命也不要了,提刀直扑安南。一连几战,竟然将南诏打得屁滚尿流。
很快,高骈的捷报就传到海门总部李维周处。李维周想了想,唤来了心腹,让他赶紧带着捷报和密信去长安找一个人。
这时,唐廷正式收到了李维周“关于高骈消极怠工”的报告。
唐廷迅速决策:派王晏权接替高骈职位,同时命令高骈立即返回长安接受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