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做着关于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的报告，作为报告会主持人，我坐在旁边认真地听。
“不知道天上哪朵云会下雨”——专家说。
是啊！会是哪朵呢？我看着台下听讲的师生，想着他们，想着我自己，想着更多的人。
新的世纪，中国基础教育高举全面推进素质教育的旗帜，为实施科教兴国战略切实履行“奠基工程”职责，基础教育课程改革成为其改革的核心内容。推进课改，事关重大，推进课改，教师起着关键作用，老师啊，你准备好了吗？须知改变教育观念，改变自己习以为常的每天都在进行着的教学方式、教学行为，无异于改变久已成自然的生活方式，难啊！
你是教师的摇篮——师范院校，你准备好了吗？你是未来的教师——师范生，你准备好了吗？也许，“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在这里有着特殊的含义。也许，说休戚相关，生死与共，甚至也并不为过。我们要十分清醒啊！
我问我自己：“你准备好了吗？你能尽快更新教育理念，并在新的理念烛照下建立新的教学方式与人交流甚至给人以示范吗？”——唯其如此，才能拥有对基础教育改革的些许发言权啊！“能使你所在的学校有实力承担更多的教师培训任务吗？能促进学校专业设置和课程结构的调整，教师教学方式的改革吗？”——唯其如此，才能使课改急需的新鲜血液从这里源源不断的流出啊！
报告会结束，我做了如下发言：
“我一直在琢磨报告中一句富于哲理而又饱含诗意的话：‘不知道天上哪朵云会下雨’。在我看来，在座各位都是极具个性的美丽云朵，但哪朵会下雨，哪朵会先下雨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的报告给各位增添了雨量，今后大家会使自己的雨量越来越充沛。诗云：‘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在基础教育课程改革春风劲吹的大好时节里，我衷心祝愿，祝愿不远的将来，朵朵美丽的云，都能痛下滋润晋中基础教育的好雨！”
我在真诚地说给大家，我在认真地听着自己说。
赤日炎炎/赤日炎炎
风起
朵朵雨做的云/飘着
雨如注/苗儿舒展/大地欢歌……
6、仰高石赋
校园有石，名曰仰高。其形峨峨，萃天地之英气；其名殷殷，启师生之心脑。远古洪荒，天崩地裂，恶浪万丈，人为鱼鳖；幸有女娲，炼石补天，寰宇复归平和，神人为之开颜。此古来之美丽传说也。居于洞穴，觅食旷野，徒手难为，以石奈何；始则打制，继则砥磨，生生不息，坎坎坷坷。哲人云：“人猿相揖别。只几个石头磨过，小儿时节”一身者，竟有七十二般变化，筋斗云，转瞬间十万八千里。神奇如此者谁？诸君自会笑称：乃尽人皆知之齐天大圣孙悟空也；我谓诸君：孙悟空，原本一石猴耳。石之性灵如此，信《西游记》虚写而不虚妄也。自谓男人泥做，却谓女人水做，宝玉堪称情深，原是衔玉而生。《红楼梦》自是千古绝唱，《红楼梦》者，一名《石头记》也。石也者，伴人类自远古走来，朝未来奔跑。石也者，外表虽亦冷冷，却具灵性，蕴深情，温暖你我。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此《诗经》之语也；学高为师，德高为范，此为师之训也。一谓仰止，倾慕道德高尚也；道德高尚，非潜心修养无以致也。沐浴前贤之风，尽得传统精华；汲取今人之成，遍求时代学养。熔融而丰盈其美好精神家园。二谓仰止，钦羡学识高深也；学识高深，非励志苦学无以就也。头悬梁，锥刺骨，焚膏继晷，前人苦学，历历在目；读死书，死读书，不为读书，今人教诲，声声在耳。至吾辈，当苦学而不死学，必使读书与实践联姻，方能积淀而生成可堪造福社会之真学。呜呼！果如是，学为人师行为世范之创新人才，岂不自此薪火相传神圣之地涌流而出乎！
岁末又至，新年钟响，巨石大贤，学人共仰，勉力作赋，衷情流淌：祝事业之昌盛，祈校运之绵长！掷笔舒背，神清气爽，觉校园人物兮熠熠生辉，恍天际祥云兮溢彩流光！
7、百师屏记
学校主楼楼厅，立有屏风一座，名曰“百师屏”。屏风正面，中央一个硕大的“师”字，篆文；两边篆体合文一联，联语曰“学为人师，行为世范”。屏风背面，集见诸碑帖之古今名家所书“师”字，凡百有四十，真、草、隶、篆、行，各体兼备而大小不拘，居于正中且字型最大者，为毛体狂草。
学校是师范性质，主楼乃教职员工进出最为频繁之处，立屏于此，使师生进出，时时见“师”，似为醒目，更近醒脑。师者为何？韩夫子曰“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今日力倡课程改革者称，教师，应是学生成长的引路人、促进者，教育教学的实践者、研究者，课程的建设者、开发者；善设譬者，喻教师为春蚕、为蜡烛、为园丁，为由独奏者渐变而来之伴奏者，为自神坛走下的平等者中之首席；一语惊人振聋发聩者直言：“教师是一个国家默默无闻的英雄”。日日进出学校主楼楼厅而时时见“师”者，或今日之师，或明日之师，试问：你我心中，何者为师？
学为人师，学养须厚。基础知识须扎实，基本技能须纯熟，育人理念须先进，教育理论须广博……即此，不以非同寻常之艰苦学习不能具备，更况尚有广涉做人、社会、历史、时代……诸多形成教育背景之知识须学。你我，所学几多？当怎样学？
行为世范，品行须高。教师，当志存高远，当心忧黎民，当思国家昌盛，当谋民族振兴。教师之德，必应兼具社会公德、职业道德、家庭美德；教师之心，实应一生保有赤子之心、培育爱满天下之心、坚守民族与人类之良心。教师之志、之德、之心，更可贵处在践行，践行于平凡、践行于普通。你我，修行何如？如何修行？
议立此屏之时，正值学校由中师向小教大专过渡之机。过渡，不应只是形式，更为重要者，是理念、是使命，要提升、要升华。学校上下，渐成共识。立百师屏，以凝众识，以警师生，正当其时。
立百师屏之题，由校长张润喜亲命。屏之创意监制，赖画家陆贤能、书法家郭齐文二先生之功。倾力所集“师”字者，郭洪岩先生。屏立于2002年秋，形如“凸”，色赭黄，文皆阴刻，墨绿。
一木补记于2005年4月8日。
8、冷暖冰城
2002年，在冰城感觉到了冷，正值盛夏7月。幸老妻相伴，稍得自抚。有诗为证：
天鹅项下无多奇，松江水冷少涟漪。
慷慨悲凉尽皆去，差堪自慰有老妻。
冷意来自参会人员结构和会上会下听到的消息。以前这类的会，多是中等师范人员唱主角，这回却不，高师为主。我心中为研究中心的上移将带动研究水平的上移而暖意阵阵，可是，我也禁不住为我的中师而冷。师范教育改革，三级向二级过渡，中师消亡是一定的了。全面提升教师的学历层次，必将大力推进教师的专业化进程，积极作用是显而易见的。但，关于中师的种种不好的消息击打着人的心境：某省，中师无奈，转而搞并不熟悉的高中教育了；某省，中师无奈，转而搞如隔山般隔行的其他职业教育了；某省，中师无奈，茫茫然不知何去何从；某省，中师无奈，苦苦挣扎不知岸在何边……百年的积累，宝贵的资源，可能的流失，可惜的浪费。丝丝寒意，袭上心头，慷慨难再，悲凉不得！
1994年，就是在冰城，我曾暖意涌流甚至热血沸腾，是在秋的季节。全盛的中师界，生机盎然的中师语文教学界，意兴勃勃的教学同仁。此行，是参加25省市中师语文教学研究会主办的全国中师语文课堂教学比赛。说肩负三晋三千万父老的重托显然夸大到了无地自容，说身负山西中师语文教学界的厚望应不为过——省内选拔后，由省教研会理事长温书珍女士亲率，面对23个省市区的参赛教师。赛前，心中实有华山论剑，精英云集，逐鹿问鼎，艰难自见，不得佳绩，颜面难全之感。比赛中，我所讲的是曹操的《蒿里》。师生互动，讲读结合。讲，避悲凉之众人皆见，挖，慷慨之深广内涵；读，或铿锵高昂，或哀婉低回。在曹操正视现实，关注民生，评点人物，褒贬是非的字里行间，领略了诗人哀兵民苦痛，欲天下一统的情怀，触摸着慷慨刚健，古直悲凉的建安风骨。比赛结果，我获得了一等奖。讲课结束至比赛落幕期间，许多老师专门和我谈我的课，谈曹操，谈《蒿里》，谈语文教学……感奋之余，夜不成寐，胡涂四句：
九月关东秋正爽，欢歌逐浪满松江。
龙吟虎啸风云动，慷慨高歌唱华章。
我喜欢冰城，但我害怕冷。
我渴盼，渴盼我和我的同仁、我的学校，暖暖的，慷慨高歌，一路前行。
9、生命中的“151”
毕业18年，151班要聚会，组织者守兵、建军、利斌同学要我这个班主任为聚会纪念册写前言。当晚，一气呵成，题为《151·我们·生命》。原文如下：
151，一个有着鲜活生命的符号！
151的生命，起源于1949年太谷师范成立，孕育于改革开放太谷师范获得新生，诞生于1985年那个金秋时节。
我们每个人，都是151生命的一部分；151又是我们每个人生命的一部分。
我们共同养护了151，养护了她健康的肌体，健全的精神，养护了她丰富的情感，高洁的品格；151，点亮了我们生命的明灯，照亮了我们前行的路程。
1989年，我们，从151出发了，出发前，我们量出了151生命的长度；2007年元旦，我们，回151相聚了，我们的相聚，验证了我们当年共同量出的长度。
那就是：
151的生命，永恒！
无疑，这个“我们”，首先是“我”！
1985年，我从山西省教育学院毕业，重新回到太谷师范。此前，已历任过中师97班、98班、106班的语文老师，126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虽工作成绩得到肯定，但仍多有学着老教师亦步亦趋，甚至现炒现卖之嫌。两年的进修，不敢稍有懈怠，思想的成熟，知识的积累，教法的揣摩，积聚成对新工作的强烈期待！
正此时，我迎来了151班！
拿到名单，翻阅档案，看着照片，面试时见过的同学自不用说，就是那些没见过的也仿佛似曾相识……
报到现场，我笑着叫着同学们的名字接待，看他们稍有诧异而更多欣然，我欣然更甚！
入学第一课：军训。第一次以151集体的名义与别的集体一比高下：军训会操。临近会操，我突然病了，同学们在硕军班长的组织下，更加自觉，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这个集体的力量。会操成绩揭晓：屈居第二。班会上，大家都低着头，我说，六个班第二不错了，没人抬头；我说，以后有的是比赛，还是没人抬头；我说，百米我们先撞线，拔河我们把他们拽过来，谁能说我们输啊……渐渐地，大家抬起了头。哪里只是体育啊，一学期里，接下来所有的比赛都是第一，各科成绩名列前茅！
于是，对我代班能力的好评来了。
可是，老师代班是为了给自己赢得好名声吗？
第二学期开学，151的黑板上方亮出了自己的班训“集体中求自我实现”，一直到毕业；每个同学都以书面形式作了一个毕业时的形象设计，交到我的手里，时不时返还自己对照一番；班会期间，同学们以小组主持的形式组织开展活动，效果之好，每每超出几乎所有人的意料；同学们和我、科任老师不断地交流，寻找、确立着自己的优势和发展方向，探讨自己不足的原因和弥补的对策……我的语文课也以全面培养语文能力，且尤为重视“听”、“说”能力的培养、凸显师范性而越来越受到学生喜爱。
1988年，我破格晋升为讲师。破格的条件有二：山西省教书育人先进个人，是151这个山西省先进班集体给我的；教学录像《走出书斋》全省获奖，是151全班同学和我共同录制的！
聚会现场的电视屏幕上放着《走出书斋》的录像，已经来到现场的同学们兴奋地看着20年前的你、我、他（她）……
是翠萍同学自费把当年的录像刻成光盘分赠给每一位同学的。
翠萍……当年……
当年的翠萍不幸，母亲在一次药物过敏中遽然离去，她的一家经受了巨大的打击。我是特许她需要回家的任何时候都可以回家的。这个孩子也特别要强争气，功课落不下，第一学年就荣获学校“十大精神文明标兵”，铁饼、标枪年年包揽校运会金牌，记录硬是在校运会史上保持了十多年。
是自己觉得对翠萍关爱有加可以不分轻重，还是获奖升职冲昏了头脑？刚升入四年级，有一次，当众伤了孩子的自尊……
是的，三年级的时候，手抄报的全班普及、班干部轮换制的更加科学、班内兴趣小组的建立、在各类比赛中不只重名次更加重出新……一切都使得班内焕发着新的生机，但思想的深处，一定滋生了什么不健康的东西！
因为伤了翠萍，旁观者一句斥责“没见过你这样当老师！”警醒了我，于是生命力更加焕发，于是重新思考重新上路，于是师生一起加紧准备，走向教育实习……
看录像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抬头，是的，录像中，当年的他在朗读……
仍不忍提及他的名字！
他无疑是151最优秀的学生之一。由于名字的特殊，面试时便特别留意，更巧恰在151。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品行端正，全面发展，于是成为山西省三好学生。被推荐考师范大学，怕考上，放弃了——他是老生子，上师范还是靠姐姐、姐夫的资助，他要赶快工作，以回报他的姐姐、姐夫，以赡养他的老父老母。学校选中他留校，他拒绝，说要回到父母身边去。是我动员他留了下来，并答应将来必要时帮他调回去。于是，我们成了同事。他工作得非常出色，成为了151在母校的有形的延续，继续给我的生命涂抹亮色。后来，我们又一起出现在学校各种演出的舞台上，一起唱歌，一起说相声……再后来，我遂他的愿，帮他调了回去。于是，去他家看他年迈的双亲；于是，参加他的婚礼；于是，逗他的小儿子玩……
谁知，一次意外，他竟弃了所有的人而去了！
我在他葬礼的前一天去看了他的爱人和孩子，固执地没去看他，然后固执地没有留下参加他的葬礼。
我永远不要关于他离去的眼见之实！
我要保留欺骗自己的权利！
151毕业前夕，同学们自发地自己写文章自己刻印，出了自己的集子，题为《永恒》。翻出集子中他当年写的文字，真的就成了永恒……
其实，毕业后各奔东西的151的每个个体，几乎一直都和我保持着各种各样的联系。工作中、学习中、甚至生活中的得失成败，他们都喜欢来信和我交流，许多同学的婚礼上，也都有我现场的祝福，这一切都提醒着我有着自己的生命价值。而我的学生志红还恰巧做了我儿子初中的语文老师，我以为她教着我的孩子，便是成就我自己生命的延续。
151毕业走了，我也因为带151所取得的成绩被提拔，生命的轨迹从此改变。此后，我没有机会再当班主任，更不要说给一个班从入学到毕业当班主任、代语文课。于是，在聚会的会场，在聚会的餐上，我一再地说着：
151，是我生命的唯一！
醉意先有，酒，渐浓……
2007年10月12日，他的孩子12岁生日，我本一定要去的，13日太谷师范全体师生撤并到榆次新校区，合并更名为晋中学院师范分院，公事缠身，分身无术，只好打一个电话给他爱人，给在场的151的学生，很快，收到班上公认的才子丰田的信息：
“育才耀九州桃李争艳，乔迁逢十月桂兰腾芳。贺母校迁市之喜，祝您心中常驻芳华”。
151，永远伴着我生命的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