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色还早，吃了早饭，穆月端着药碗进了谢煜的房间。
缓缓推开房门，谢煜已睁着眼睛坐在床上，看着她。一双略略泛金的双瞳十分打眼。
纯粹的金色双瞳，单一金属性。
拥有单一属性的人，在这边较为少见。紫晶镇在皇城偏东，却也接近大陆中心，各种复合属性的人占去了大多数，很少有人是单一的属性。
而在远离皇城的极西之地，白虎王的封地上，才是修炼金属性的绝佳之所，亦是拥有单一金属性的人较多之地。听说，那里的人，人人生来便拥有金属性。
心中些微的讶然，面上没有显露半分，穆月不发一言，沉默地将药碗递给谢煜。
谢煜的视线从穆月的脸上向下转移，停留在药碗上，沉默了一下。
“不用了。”他淡淡道，语气平和疏离。
穆月神色不变，似是并不意外。但她说：“这是你的药，你得处理了它。”
“……”可，他不需要。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穆月又加了一句：“这是得算钱的。”
谢煜身子动了动，靠在床头。已隐去金色的眸子望着穆月，沉默半晌，终是忍不住问：
“我几时要的？”
穆月笑了笑，没有得意，没有奸诈，更没有幸灾乐祸，这只是一个浅淡的笑容。
她说：“这里是医馆。阁下若不乐意，可以移驾客栈。”
“……”谢煜审视着穆月，无言。
沉默的接过药碗，他端着药碗的手还不曾有动作，穆月已道：“你最好不要让爷爷发现，否则还会有第二碗。”
欲前往床头废物桶里的手停顿，谢煜抬眼，望着穆月。
眼前之人依旧是没什么情绪地看着自己，冷漠，而疏离。
无法，只得仰起脖子一饮而尽，苦涩涌在嘴里久久无法散去：这药，味道着实不怎么好。
谢煜将药碗还给穆月的时候，面色有些不大好看——不是苦的，而是气的。
穆月却没有任何表示，淡定收起碗，慢悠悠地转身，出门。
走出后院，穿过晾晒着大量药材的庭院，掀开帷帘，走到爷爷所在的医堂，手上的药碗，不知何时已然消失。
“顾药师，冰蟒内胆我们已经拿到了，您可以救她了吗？”
听着这声音，穆月身形一顿，抬头看去：
时间还早，药堂里的人也不多，唯有三男一女，皆是十二三岁，都是统一的青色装束。其中一个男孩眼睛紧闭，面有乌青之色，被另外两个男孩搀扶着，刚刚说话的，却是那个女子。
四个人，穆月认识三个。
杜子琳，林封黎，肖沉……呵，世界真小。
“爷爷。”她唤了一声，慢慢走向柜台。
药堂里，连同顾健柏的一共五个人，除了那个昏迷的少年，余下四人皆朝她看来。
顾健柏微笑着点头，说：“来了。”
“嗯。”
穆月应一声，抬眼去看杜子琳几人。
肖沉面露惊异之色，杜子琳微微挑眉，而林封黎……
林封黎眉头都不动一下，只温和一笑：“又见面了。”
穆月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算不上冷漠，更称不上热络。
肖沉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是……”
似是知道肖沉的想法，穆月颔首：“我是顾药师的孙子。”
肖沉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杜子琳一巴掌呼在肖沉头上：“别丢人！”又转过头来对着穆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世界可真小。”
穆月看着这有粗暴的一幕，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嘴角：“是。”
“我只是想着，如果今天单独买冰蟒内胆，就不要那么多金币了。”肖沉摸着头兀自不服气，小声地嘀咕。
杜子琳又是一巴掌呼过去，“叫你别丢人了！”
说罢，再次不好意思地冲穆月笑了笑。
穆月勉强笑了下，算是回应。
这时，顾健柏插了一句话：“你们认识？”
“嗯。”穆月点点头，解释道：“昨天进山，有过一面之缘。”
“那买卖冰蟒内胆是怎么回事？”
穆月一怔，然后面色微僵。
“我记得冰蟒的实力，最起码也是灵将吧。”顾健柏看着穆月，寥寥数语，让他觉察了一丝异样。
杜子琳还以为顾健柏是担心穆月吃亏，拱拱手，正色道：“顾药师，是这样……”
“是这样，孙儿昨日在药谷采药之时，突然出现了一条冰蟒，孙儿原本想避开，后来发现那冰蟒已受了重伤，实力十不存一，便将其斩杀。后来这几位朋友追上来，孙儿这才得知，原来这几位朋友在追杀那条冰蟒。孙儿便将冰蟒卖给了这几位朋友。”穆月已打断了他的话，快速地解释了一下。
“是这样吗？”顾健柏面露狐疑之色。
“是的。”穆月面不改色，微微笑着，目光扫过四人，最后落在林封黎身上：“林公子，你说是吧？”
两次见面，穆月所有的言语，便是全部加起来，都没有这次的多，聪明如林封黎，已明白穆月之意，当下有些好笑。
目光扫过穆月平静的面庞，他点点头，露出温和的笑容：“穆公子所言不假。”
肖沉惊异与穆月的胡言乱语，又见林封黎跟着说谎，下意识地反驳。
“不对……”
杜子琳的手第三次呼在肖沉头上，制止了他剩余的话语，抬眼对上顾健柏怪异的眼神，张了张嘴：“他的意思是说……我们这样，放着病人不管，不对吧？”
顾健柏一怔，接着面露歉意，指着一个躺椅，摇摇头笑道：“这倒是是我疏忽了，你们快扶他到这里躺下。”
说罢，不再细想先前的言语，自顾自地去准备用具。
穆月给顾健柏打下手，少年伤的不重，只是被火属性灵兽在腿上划拉开了一道不浅的口子，伤口好处理，但伤口表面附带了火属性毒素，需要冰蟒的胆液进行抵消中和，才会有杜子琳一行人进山猎杀冰蟒之事。
离的近些，穆月的目光从少年身上细细地扫过，目光变得有些微妙，她垂了垂眸，敛了眸光，不语。
给少年喝下麻沸散，略略等待后，解开伤口的纱布，敷上冰蟒的胆汁，清洗一遍，再进行缝合，缝合后，再用浸有冰蟒胆汁的纱布包在里层，外表裹一层干净的纱布，绑好。
顾健柏回到柜台，慢慢地取出笔墨纸砚，写下药方与一些注意事项，穆月回过头时，发现林封黎正打量自己，目光中，些微的审视与疑惑。
“林公子？”
林封黎并无任何尴尬，只温和笑着：“穆兄，我觉得你与我一个故人很相似。”
穆月微微笑道：“这可是在下的荣幸了，不知可否告知在下此人之名，日后在下也好与此人，交个朋友。”
言语中没有任何不妥，表情也没有异样，没人察觉到异常。只
有顾健柏瞧她一眼，这孩子，平日对外人，可没这么多话语。
林封黎面上似有遗憾：“这个穆兄倒是要失望了，她……如今不知在天涯何处，不知生死，有生之年再见，恐是奢望。”
“是这样，”穆月点点头，没有喟叹，没有遗憾，也不追问，话题转了一转，看向受伤的少年：“尚不知这位公子贵姓？”
少年静静躺在躺椅上，面上的乌青之色已然消去大半，只是面色十分苍白，似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忽地见了阳光。
“他姓厉，名子暮。”林封黎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
穆月沉吟了一下：“厉公子伤口处的毒素，可能有少部分蔓延到身体里，若想根除……”
林封眸子闪了一闪，正色道：“不知如何根除？请穆兄不吝告知。”
穆月笑了笑：“对林公子来说，倒是简单之事，服食冰蟒之血肉即可。”
林封黎恍然，笑道：“穆兄所言甚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