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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祸福相依

忽忽三日,论剑大会眼看便要正式开始。春城长街之上时不时会看到众多护卫和剑客保护皇家车撵奔驰而过,论剑会之机不但提供了剑士过招的机会,也为各国提供了外交的舞台。既为光明正大的,为国为民的,也为肮脏卑鄙的,通奸卖国的。

此刻一辆马车在长街上疾驰,槐国右仆射傅仞林坐在马车内,一张肥硕的脸上满是春风得意之色。几日前,槐国朝局一场动荡,一些大臣联合起来想要弹劾宰相陈翩,可惜谋事不密,反而被陈翩先下手为强,冠以通敌卖国之罪,先斩后奏。一夜之间,阎王殿内便多了七百余只冤死鬼。陈翩将朝中政敌一网打尽之后,大肆擢拔自己亲信党羽,傅仞林平日里和陈翩结党营私,很得陈翩赏识,动荡过后傅仞林便立即青云直上,从一个小小侍郎坐到了右仆射的位置。在政事堂共议国事,位高权重,又怎能不心中得意?

眼看着再过一个街口便是论剑台了,突然左边街道一阵马蹄声,数名剑客骑纵马跃出,将傅仞林的马队生生拦住。护着一辆华车在傅仞林的车队前缓缓拐过街口,朝论剑台行去,领头的剑客顾盼睥睨,大是傲然。傅仞林在车中差点被颠倒,眼见一队车队大模大样的从自己面前过去,不由大怒道:“来人。”一个护卫纵马来到车旁,傅仞林气急败坏道:“雷彪,我养你们是干什的?都被人骑到头上了!”雷彪一脸精悍之色,双目精气十足,闻言面带难色道:“大人,那是远山公主的车仗。我等哪里敢造次?”傅仞林闻言一愣,远山公主乃寒叶国主次女,备受皇室宠幸。更兼温柔娴静,才名远播,各国权贵多有巴结逢迎。此等人物,平日便是想遇也遇不到,此刻竟能为伊人让道效劳。傅仞林不但心中怒气尽平,而且隐隐有得意之感。

傅仞林见得远山公主的车队远远行去,突然想起正事来,一拍脑袋道:“唉呦,快走,和陆朗大人约好了。”语气焦急,一双小眼中闪过急切之色。雷彪和一众护卫看到傅仞林如此神色,都是相视暧mei一笑,那陆朗乃是华国大夫,为人荒淫好色。不论是在家中还是出游,身边都伴着一群美婢,和傅仞林正是一丘之貉。傅仞林如此急匆匆的去找陆朗,其间原由,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马车疾驰,街边百姓纷纷避让,一个青年避过马车,眼望着飞驰而过的马车,听得周围百姓纷纷议论:

“这又是谁的车队,这么霸道?”

“你不知道啊?这是槐国新近升任的右仆射傅仞林。”

“听说是巴结到了陈翩才升的官儿呢。”

“嘘,噤声。。。”

那青年听到陈翩的名字,原本沉静如水的双眸,突然燃起冲天怒火。

*** *** ***

李冰望着远去的马车,沉淀了三天的怒火又在胸中燃起,陈翩!就是这个名字夺去了一个仁侠豪迈的英雄,一个他心中敬重仰慕的人。心火一起,脑中却是一阵晕眩,几乎摔倒。自从桃林淋了一夜雨,几日来又一直是餐风露宿,虽然在王家村李冰的身体磨练的也算强壮,可是加上心中忽而大悲,忽而狂怒,风寒入体,病竟是一日比一日严重。

一抹苦笑浮上嘴角:看来为数不多的盘缠,要拿来看病了。

傲杏林――望着气势不凡的医馆和楼正中悬挂的巨大牌匾,李冰心下颇有些不屑:医者当怀悬壶救人之心,怎可一味争强好胜。念及于此,望望“傲杏林”大堂门口站立几个引领小童,脸上自然流露出不屑的表情,便欲转身离去。突然一个小童厉声道:“你撇什么嘴?”李冰讶然望去,一个小童,清秀可爱,头梳双髻,约莫十一二岁,正气鼓鼓的盯着自己。李冰不禁哑然失笑:“我撇嘴你也要管?这里到底是医馆还是衙门?”那小童被李冰抢白一句,看见周围小童俱露出取笑之意,不禁小脸通红,胡搅蛮缠道:“我就是管得,这是我家的医馆,什么我都管得。”李冰更是好笑:“你家的医馆?那你怎么不去内堂瞧病抓药,反而站在门口呢?”一众小童一阵窃笑:“他就是不按方子抓药才被他爹赶出来罚站的。”

李冰忍不住笑出声来:“怪不得对我恶语相向,原来是正挨罚,心情不好啊。”那小童脸上一阵晕红,高声道:“你们懂什么,那个方子确然是当归,凤毛菊,菖蒲三味药用量欠妥,如若按照方子抓药,那人的病几个月也不会有起色的。”李冰见他小小年纪,未必便明医理,却大言不惭,不禁面含取笑之意。那小童见李冰不信之色,小脸上忽现怒容:“你刚才看我家医馆之时面带不屑,你可知“傲杏林”乃是春城最好的医馆,就算是在整个木犀也是首屈一指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取笑?”李冰无谓和小童一般见识,转身便欲离去。那小童见李冰对自己的话听如未闻,不禁更是恼怒:“你们给我把他围住。”一众小童见他动了真怒,毕竟他是少东家,不敢有违,身形展动间便将李冰围在当中,竟是个个身怀武技。这边动静稍大,自有来往游人驻足围观,李冰身体本就因病虚弱,此时被众小童气机一锁,竟是丝毫动弹不得。心中不禁又羞又怒,高声道:“为医者,先重其心,诚其意,其次方才求其道。傲杏林三字,只有争强好胜之意,何有半分悬壶济世之心?纵有回天之术,安敢自称傲杏林?如今竟然还仗势凌人,我非但不屑,而且不耻。”心情激荡之下,这几句话说的义正词严,竟是气势迫人。

围观人群之中响起零星几点击掌之声,更多的人仿佛有所顾忌,虽然并未鼓掌,但眼光之中俱是赞同叫好之意。傲杏林当今馆主黄不同,其医术之精,名声竟上达木犀朝野。可是也因为如此,傲杏林的诊费不菲不说,而且不论多严重的病情,从不出诊。在当地百姓之中的口碑极差。

一众小童被这几句话说的怔立当地,锁定李冰的气机自然卸去。

那双髻小童突然一声冷笑:“看你气色不整,中气虚弱,病体久托,兼之心魔骚扰,眼神已露内毒上升之色。这春城之内除我们傲杏林之外再无地可医,你立刻赔礼道歉,我可以求我爹救你。”李冰冷哼一声,不发一语,转身便走。双髻小童料不到李冰如此坚忍,不由得怔立当地。

转过街角,李冰却再也强压不住胸中气息翻腾,本来身体就虚弱不已,适才又动了真怒,那一众小童气机虽弱,却足以引发体内蓄发的内毒。胸口烦闷难熬,耳际嗡嗡大响,终于晕了过去,丧失神智的最后一刻,仿佛感觉被人扶住…..

*** *** ***

李冰这一番昏迷,实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有时微有知觉,身子也如在云端飘飘荡荡,过不多时,胸中气闷,又晕了过去。如此时晕时醒,有时似乎有人在他口中灌水,有时又似有人在他周身拿捏,手足固然无法动弹,连眼皮也竟也睁不开来。眼前时而闪过仲恣起举着毒针桀桀怪笑,时而想起双髻小童以气机锁住自己。又是愤怒,又是自怜自伤,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力感一波波袭来。强烈的屈辱感之下,心头所想不过“修身练剑”四字。

这四字甫一浮上心头,眼前突又闪过无数道渊录上的语句,只是这次并非如第一次那样般杂乱无章,让人头疼欲裂,而是在一字一句在眼前缓缓闪过,直如活物一般。李冰心下大奇,凝神默念闪过的语句:魂游外,神守内,魄无为……一路缓缓读下去,心里升起一种似有还无的微妙感觉,整个人仿佛进入一个全然不同的境界,耳边清晰的听到自己呼吸间的间隔,感觉到体内气血的流动,甚至于毛孔的张合。在一片虚无之中甚至能看到有莹莹紫光浮动,通过自己毛孔的张合和呼吸进入自己体内,汇聚成流。

紫气所过之处,传来一股霈然的清凉之意,胸中的燥热烦闷之感顿时尽去。还来不及惊喜,一个骇人的念头突然在心底浮起:此刻身体便如完全是透明般展现在眼前,自己竟然能清楚的把握体内的每一个细微变化,李冰何曾有过这种怪异体会?一惊之下,再无心境清明,登时所有奇感皆散,胸中气血翻涌,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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