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姓纪的?纪星然?Adonis?
我和羽辰对望一眼,他也想到了,我们默契地闭口不谈。我接着问村长:“还有什么?”
“没什么了。”村长在炉子旁捅火,想了想又说:“前些日子有个男人来找你们姐弟俩,说是你们俩的亲生父亲,我把他轰走了。”
“亲生父亲?”我更疑惑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难道他是那个强奸犯?隋忆说他出狱十一年了,会是吗?
王大爷从他屋里取出一个包装好的文件袋给我,解释说:“这是那个人留下的,让我们交给你。我们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就打开看了,你不会怪大爷吧?”
我摇头。打开袋子,里面夹着一张那个男人的照片。我一眼就认出他是我们的爸爸了,因为他的外貌,几乎和临歌一模一样!我和临歌的样子本就如出一辙,岳阿姨——也就是我们的妈妈——并没有将他娇小的模样遗传给我们,我们俩更像这个人。
照片上的他穿着西装,成熟稳重。英挺的模样,剑眉星目,哪里像个罪犯?我翻到下面有个信封,里面是他的联系电话和名片,还有一张一百万的支票。
我把那些拿给羽辰看,羽辰端详了半天才跟我说:“这个公司是五年前发展起来的,跟我爸爸合作过几次,信誉和产品质量都不错。没想到董事长居然是你爸爸。”
我不解地看向村长:“他和我们长得很像啊,您为什么要轰他走?”
村长踩灭了烟头,跺了几下脚说:“我看他不顺眼!把你们姐弟俩扔了十几年,现在才知道找了!早是干什么的?那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才不会把你现在的地址告诉他!”
虽然村长不知道其中曲折,我仍然觉得很感动。这个照顾了我们十几年的老人,是真心疼爱我们的。
“谢谢您,村长。”
晚上,我和羽辰睡在里屋的炕上。羽辰睡不惯,一直翻来覆去。后来他干脆小声和我说话,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我想睡觉。
他哦了一声就不做声了,在被子里嘀咕:“这里的冬天真冷。”
我知道这里不如南方温暖,索性钻入他的被窝,抱着他问:“还冷吗?”
羽辰的脸烫了起来,手不知该往哪儿放,“那个”了好几声。
我笑他:“那个什么?反正我们都穿着衣服呢,你还怕我把你怎么样了不成?”
这次换我脸红了,因为他听了这句话后把我抱得紧紧的,还在我嘴边吻了一口,把我的头贴向他的胸口处,笑着说:“现在不冷了。”
他身上薰衣草的味道淡淡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扑通扑通,那么真实地跳动着。
早晨我先醒来,羽辰的手把我箍地紧紧的,我挣不开。他睡着的样子很可爱,白净的脸,长长的睫毛,微微勾起的嘴角,像个小孩。
我捏羽辰的鼻子,等他醒来微笑着问我:“睡得好吗?”
我推开他的胳膊,应了一声,利落地叠被子。
吃早饭的时候,大家都看着我们俩窃窃私语,不时轻笑,就连司机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羽辰不明所以,摸不着头脑地问:“你们笑什么?”
村长凑过去跟他说了几句话,只见羽辰耳根子红了一片,我问他他又不肯说,气得我抄起衣服就往外走:“村长我去临歌的墓地看看。”
司机帮我拿出准备好的鲜花,羽辰把司机遣回去,安静地跟在我身后。
临歌的墓在后山,虽然只是个空墓,却是用很昂贵的材料立的碑。一路上羽辰一直一言不发,在雪地里费劲地走着。
我站在半山腰临歌的墓前,用袖子扫开墓前台阶的雪,想羽辰要了鲜花放下。半跪坐在临歌墓前,看着墓碑上他的名字,不哭不笑,只是很平静地给他讲我这一年来的经历,给他讲我们的父母,给他讲隋忆,给他讲Adonis。
这时候羽辰派我的肩膀对我说:“你不觉得奇怪吗?Adonis为什么要帮你弟弟迁墓?他怎么会认识临歌的?”
我虽早有猜想,可,亲耳听到,手却还是不可遏制地发抖:“你……你的意思是……Adonis见过活着的临歌?”
他点头,征求我的意见:“爱,我们回去吧,去问问Adonis这是怎么回事,顺便找找你爸爸。”
我突然有些害怕。我面对着黑色的墓碑,重新看临歌的名字,只觉得天旋地转。那个美少年一样的大哥哥,那个温柔地叫着我“小妹妹”的纪星然,他一直在骗我!他什么都知道!他骗我!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回去的时候,我是麻木的。村长跟我说了许多话我都没有听进去。我的胃一直痛,可我不觉得难受,只是我的思想一片空白。羽辰给我喂药和水,也只能机械地喝下去。
下车后,司机要载我去医院,我却坚持:“辰,带我却Adonis的家好吗?马上!”
羽辰拿我每办法,只好妥协。
这里在下雪,南方的雪少了北方的纷纷扬扬,是细密地夹着雨的那种。今年的第一场雪,别人在欢呼雀跃,我却痴痴地望着窗外,暗自神伤。
Adonis的家在城市的别墅区,很豪华,像宫殿一样。我想像不出,这种人怎么会与临歌有交集呢?
我们进去后,Adonis并不在家,是他家的女佣招待我们。我提出要参观房子,我想找到和临歌有关的蛛丝马迹。女佣很为难,最后还是带我们进去了。
别墅的院子里有一个小屋,想我们村庄里搭的类似放杂物的小屋。我有一种冲动想要进去看,女佣却说那里禁止任何人进入。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那里盛放着临歌给我留下的回忆。我绕开女佣跑过去,却被门上的锁给难住了。我央求女佣把门打开,她只是坚决地摇头。
我在小木屋前跌坐下去,在冰冷的石板上抱着腿哭。
羽辰和女佣来拉我,我不肯起身。羽辰拍着我的背劝我:“爱,地上很凉,你起来好不好?改天我们再来嘛!”
我摇头,我拉着女佣的胳膊求她:“你把门打开,打开好不好?我想找一些东西,它们可能就在里面啊!”
女佣拗不过我,只好打开。开灯以后,我已经站不起来了。
小屋里的一切摆设,与我们以前住过的房子几乎一模一样。墙上挂着用谷物粘贴起来的图画、硬板床、红白格子的床单和高高的枕头、刷了褐红色漆的矮脚方桌、木块钉成的小凳子、杏核做成的子儿在桌子上堆成一簇,正中央是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我的胃疼得厉害,刚下车喝的药完全不起作用,我忍着从地上挣扎怕起来,去拿那个黑色的笔记本。
反开首页,熟悉的字迹竟似相隔多年。
“我的思想中毒了,长久以来,我只有一个感觉:想念、想念、还是想念。想念我的姐姐,想念我们住过的村庄,想念北国的雪。如果时间可以停滞不前,我希望我们可以在洪水里,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在浑浊的海水里沉淀、沉淀,沉淀成像泰坦尼克一样永恒的废墟——永不磨灭。”
临歌,我的临歌,我曾经当作全世界来爱的弟弟,他写下了这样的话,他希望我们可以沉淀成海里的废墟,成为永恒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