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环单薄的出门,却披了件男人的毛皮袍子回来,杨府上下顿时闹成了一锅粥。两个公子哥哥从门口追到她闺房前,一直问个没完,什么你是寿王妃,不要随意接受其他男子的馈赠,虽然我们大唐风气之开放云云。杨大嫂和杨玉瑶则是一言不发地在花厅里静坐,冷眼瞟着玉环一行的身影匆匆穿过庭院。
最令人讶异的是杨父的反应,本来玉环几乎以为自己的老爹会发挥绝世名儒的风采,把孔子孟子从头到尾跟她阐述个遍,叫她要有妇德、遵守妇道,怎么能披着不是自己丈夫的男子的衣服回娘家呢?谁知,杨玄璬只是扫了一眼那黑色貂皮刺绣袍子,挥了挥手让她换了衣服就出来用膳。
父亲的举动没让她吓晕就不错了!
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个观念作祟,还是午后那两个贱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玉环吃饭时不光顾着扒饭,眼睛还不时地在桌上几人身上转来转去,硬是没看出任何端倪,权当今天杨玄璬心情好,放她一马。思及此,忙不迭又添了碗饭,大快朵颐起来。
好日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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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只是玉环的一厢情愿,一觉醒来才发现昨天晚上兴奋过度,好日子非但没驾临,不速之客倒是来得很快。
如意禀报了薛蛟和“某位不知名人士”的到来,玉环一个骨碌爬起身,歹命地仰天长啸,还让不让人活了!
皇帝老兄,你追儿媳妇不带这样玩儿的吧。
太阳刚出头,自己没梳洗没吃早饭就被逼着起床,谁都不高兴,玉环耷拉着脸让如意替自己梳了个史上最复杂的发髻,插上五颜六色、金光灿灿的簪子和步摇,套上纷繁复杂的回鹘长裙,又披了件毛袄子,方提拎着李隆基那件黑色袍子移步正厅。
厅里此时正热闹得紧,杨玄璬与李隆基位上座,一人捧了个三彩茶碗呷着茶,左右各落座着薛蛟、杨府两位公子、杨钊等人。
众人围着李隆基边笑边聊天,他也没端架子,左边搭一句,右边点点头,然后仰天朗笑。
玉环看见这场面,脑中刷地冒出“左右逢源”这四个字,心中讥笑道,位仁兄皇帝当得可真滋润啊,在我家里还混得挺如鱼得水的嘛。边想着边重重地踩着步子进了厅,全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她身上,杨玄璬忙笑着起身迎来:“玉环你看,家中来了贵客,为父还不知道他乃何方神圣呢。”
李隆基正挂着笑容瞧她,一见她今天雍容华贵的打扮也不由得心中赞叹,好一个俏丽佳人!她不仅适合青衣素颜,而穿起华丽的服装来更能体现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这种既清纯又妩媚的特质能在她一人身上完美地绽放,实属老天巧夺天工的打造!
玉环见他心思又不知道飘移到哪处去了,只得上前随便行了个礼,将袍子递还给他。李隆基尚在发呆,就由薛蛟接了过去。
“小妹你今儿个真俊俏,来让姐姐看看你梳的头!”杨玉琼边说边扭着腰凑了上来,不停地打量着玉环的上上下下,整个人却灵巧地挤到了李隆基面前,“真漂亮,什么时候教姐姐梳这个头啊?啧啧,难怪寿王殿下看上我家小妹了,真是绝色美人,换做我要是个男子呀,也定为她神魂颠倒了!”
说着,“无心”地飘个眼神在李隆基身上。星目朗眉,薄唇美须,浑身上下充斥着迷人的成熟男性魅力,是少年的青涩不能比拟的。很好,很合她的意。
玉琼唇边又绽出了一个妖娇的笑容,狐媚地眯起了眼。
李隆基终于从幻想中回过神来,就被玉琼的芳香和娇容吸引住了眼神,目光在姐妹俩身上转了会,又放回玉环身上。
“是呀,小妹福气大!”杨家兄弟皆叹道。
杨玄璬拱手向李隆基笑道:“不知尊驾驾临杨府有何指教啊?”不会就是纯粹来看他女儿的吧!这男子与薛蛟进门的时候他就觉得此人身份特殊,既不肯表露自己的身份,也不多言语,一心要见玉环。杨玄璬通过他袍衫上绣的盘龙纹和鹿纹判断出,他绝对是王爷以上级别的,再看薛蛟对他恭敬有加,难不成他会是,当今天子?
不像。
听说皇上去了骊山行宫,绝不可能出现在此的。
可是还没等他想出个头绪来,家中上下便纷纷进厅看热闹,这人见了也不恼烦。再等他准备发问的时候玉环都窜出来了,还板着个脸摆出一副微怒的模样,手里还搭着那黑袍子,看来昨天两人是私会过了,而且交情不浅。
杨玄璬压着心头的疑问,愣是一路笑到底。
“听闻杨公乃大儒,今特来问教。”
“不敢不敢,杨某只是一介书生,岂可当大儒之名!还没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杨玄璬继续拱手。
玉环这时已经拉了杨玉琼坐在离李隆基最远的右下座,一见他又玩绝不泄露的把戏教众人猜测,心中顿生烦躁,也不顾什么君臣礼数了,出座跪下道:“父亲,此乃当今圣上。”又朝向李隆基伏拜三呼万岁。
众人哗然,齐刷刷地望向李隆基,脸上尽是不信之色,却又在霎那间扑向厅中空地,虔诚地高呼吾皇万岁。
难怪我说这人举手投足都霸气十足,看吧,是皇上!
几人纷纷交换着眼色。
李隆基让众人归座后笑道:“本还想多隐瞒一会朕的身份,谁知玉环这丫头嘴这么快!”说着转向杨玄璬,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杨公好福气啊!生了玉环这么个国色天香的闺女!”
杨玄璬这时却笑不出来了,只得一味拱手哈腰:“陛下洪福齐天!下臣沾陛下的光罢了!”
圣上啊,您不能这么吓微臣啊!来之前也不捎个信呢,怠慢了您可是杀头大罪啊!您还笑……杨玄璬满头冷汗。
这一厅的人哪个不是吓得魂都飞了?皇帝到家里作客,这有多大的面子!光是拿来吹牛就够吹一辈子了!
俗话说,福无双至、惊不单行。杨府全家还沉浸在“皇帝到我家”的惊喜中,接踵而至的还有更惊的。
“老爷!老爷!有京城的大人求见薛……薛将军!还,还有……”
忽然一个杨家仆从扯着嗓子狂奔进了厅,还来不及行礼,他身后闪出一个绯衣银光甲的壮硕军人,一见李隆基和薛蛟立即单膝下跪。
“启禀圣上!右金吾卫将军裴方远有急事参奏!”
李隆基皱眉,挥手道:“有何要事?”右金吾卫将军一向负责长安防备,几乎不出京城,而今却在东都洛阳,肯定是京里出了什么大事。
裴方远拱着手左右巡视了一下,颇有顾忌之意。
“但说无妨!”
裴方远声如洪钟、一字一句朗声道:“太子李瑛昨夜起兵大安宫,意图谋反,已被陈玄礼<1>陈将军拿下。望陛下定夺!”
“什么?!”李隆基如遭五雷轰顶,一拍桌子霍然起身,“谋反?!”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见下面跪着的裴将军一直低着头纹丝不动的样子,霎时间脸色陡然一变,又瘫坐在椅子上。
谋反!
众人也是瞠目结舌地呆在原地,这个国家最危险的消息让他们都惊呆了。皇帝身在东都,太子却在京城谋反,千载难逢却又无人想逢上的事发生了,发生在他们身边!
玉环看着李隆基,此时他已经托着额头,烦躁地念念叨叨;再看向薛蛟,仍是那张向来没有表情的脸。
缓步走向那个伤心的帝王,她低声道:“父皇,尽早回京吧!”
李隆基抬起头,浓眉紧锁。玉环啊玉环,你可以置身事外,朕却不能!作为父亲,作为皇帝,最不忍见的就是儿子的谋逆、父子的相残!如今你看到了,它发生了。
“父皇,太子若在大安宫用武,首当其冲受到威胁的就是母妃。请你尽快回京吧!”玉环言辞恳切道。
李隆基深深地叹了口气,无论是不是真的谋反,他都要去面对并审问自己的儿子,太子瑛。你是真是那么想要朕的龙座吗?
一句低喝爆出李隆基的喉咙,在整个杨府大院中久久回荡。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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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陈玄礼:唐朝将领,玄宗心腹。初任果毅都尉,玄宗即位后,宿卫宫中。后安史之乱后封蔡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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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完结啦!
完结说明什么呢?说明下面的故事就要有转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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