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玉环恰巧奉惠妃召见,只身入大明宫探望。
照旧如平常家婆媳般啰嗦家常、谈论时事后,惠妃又抱怨最近头风病有加重之嫌,玉环问起原因原来是太子一案已拖得太久,惠妃长期不能放心,夜夜无法安寝,导致旧疾复发。
此时的惠妃也确实无去年到东都挑选玉环时,那般明艳亮丽、光彩照人了。
又说了些安抚的话后,玉环忧心忡忡地告辞离开,没走几步却在丹凤门门口瞄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柳腰依依,步履细碎,一双精明的眼睛不停的东张西望。
这张脸她太熟悉不过了,除了那司芍蕾还能有谁?
不过,她进宫来干嘛?宫里有她相识的人吗?
玉环立即躲在一只大鼎后面,静静地盯着她的身影。
司芍蕾异常小心谨慎,不仅戴了帷帽<1>遮住脸庞,衣着也是普通的青衣白衫,边走着边四处张望。领着她带路的宦官更是神色紧张,不时回头望望有没有人跟踪。
玉环的心被紧紧揪起,因为那宦官正是惠妃身边的内侍,而他们所要去的方向正是惠妃现在的寝宫,大明宫!
一种不祥的预感向她扑来,她立即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而此刻此地绝不能久留,她小心翼翼地从大鼎后闪了出来,直奔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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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环对自己选择了和宁王商量大事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她应该乖乖回府跟李瑁两人闭门肯耳朵才对,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还是从心底压根就不相信小正太,思来想去长安城里自己认识的、有头脑的、有权势的、政治阵营对路子的人,数来数去就只有宁王伯伯大人了。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地冲到了宁王府。
这个时候宁王当然没心思作词作曲吹笛子,也是焦虑地在家等待宫中的消息,毕竟太子案拖了两个多月,审也审了,人脉也都走了一遍,李隆基那愣是不下定论。换做任何一个皇亲国戚,都要给急死急疯。
宁王听玉环讲完在宫里碰到司芍蕾一事,疑惑道:“那个在大殿上承认与太子有私情的宫人?玉环确定是她?”
“千真万确,玉环绝对不可能认错。”化成灰她都认得。
宁王更加急躁地在厅内踱来踱去,眉头皱着,嘴唇抿着,手几乎快把胡子捋了下来:“怪哉怪哉,一个小小宫人觐见惠妃做什么?阴谋!绝对的阴谋!”
玉环跟着不停地点头,一双美目不停地转来转去,沉思了半晌,缓缓道:“会不会之前的一切都是惠妃娘娘安排的?”
“什么一切?”宁王停下脚步大惊道。
“本来那司芍蕾与我有点小过节,把那夜明珠送给了我,谁知牵扯出了太子玉冠丢失的问题。按照常理,她应当将这事深深藏住的,结果太子诬告不成反而在上元节的朝贺典礼中被司芍蕾反咬一口,这不是很奇怪吗?两人本来就有那么一段,于情于理她都不应当把太子推到尴尬又危险的境地,结果怎样?她冒着让全天下人耻笑的危险说破了两人的关系,对于一个年轻女子来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她做出这些匪夷所思的事呢?我一直不明白,直到刚才在宫内看见了她,我好像就顿悟了。”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惠妃给了司芍蕾什么好处让她去揭发太子!
玉环边分析边在屋里踱步,宁王的目光也跟着她的身影来回飘动,不时点头又不时思忖。许久后,他轻声道:“莫非,这一切早就是惠妃策划好了的?”
“也许是。只要没有证据,就不能说是惠妃娘娘所为。而且之前我就听瑁郎说,惠妃娘娘很依仗李林甫李大人,经常请他出谋划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那所谓的‘连环计’!”
“连环计?”宁王的语气顿时抑扬顿挫起来,他根本没料到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阴谋!
玉环点头,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无力感,他们现在已经置身于阴谋之中,就算再去琢磨这个阴谋的来龙去脉也失去了意义。当前急需要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李隆基为众人的命运写下个句号,也许,甚至是为某些人的生命划上休止符。
眼见天色已晚,再留在宁王府折腾下去也于事无补,玉环便准备起身告辞,刚出了花厅几步,就听得有仆从远远地大叫。
声音很快传到二人身边,仔细听来竟是“皇上下诏了!皇上下诏了!”
宁王赶忙捉住仆从厉声问道:“鬼叫什么!说,到底怎么回事?!”
“刚从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是陛下已下废储诏,太子瑛三人皆被废为庶人!制书先前在宫里宣布了,现在已经传诏到大理狱了,立即将太子三人长流!!”
“什么?!”宁王低吼道,“消息确实吗?”
“小的怎敢欺瞒王爷!是高公公派人来说的,说完就赶往寿王府了!”
玉环惊得掩住了嘴,心脏几乎快要冲破胸口。
废为庶人!废为庶人!
太子被废了!
虽然是早已猜测到的结果,如今真的传到自己耳中竟是如此轰顶!
“制书为何不在朝堂上宣布?这是何人的主意?!”宁王大吼道。
“小的,小的不知……”
玉环倏然苦笑道:“这莫不就是,皇帝的家事吧?”
“玉环此话怎讲?”
她却挂着苦笑,不答,告诉宁王稍侯几天答案自会分晓。行了礼后,失落地离开了宁王府。
一路上,思绪飞扬。
太子瑛,她只知道这是个庶出的皇子,连史书上记载他的传记都被称为“废人瑛传”,在他身上,那些“少聪颖、少机敏”等形容少年王子的词语都不曾出现。正统的*拥护他,只是因为他是太子,并不是因为他是李瑛,哪怕他是李不瑛、李很瑛,只要他是太子他们就不会离开他。偏激的惠妃党排挤他,因为他的母亲没有好的出身,他不能像汉朝那些太子一样拥有强势的母后,以及握有重兵的舅舅,他只是个歌女的孩子。更凄惨的是,唯一能支持他登上皇位的母妃,得宠几年后便被惠妃挤走了,然后更彻底的走了,留下他一人要与家底渊源雄厚的惠妃母子二人争。
争如何保太子位,争李隆基的宠爱,争这国家未来的统治权。
可是他终究失败了。
玉环对这个只见过几面,且对自己丈夫抱有深深敌意的男人,并没有多大好感,但更没有厌恶,此刻她的心中尽是对李瑛的同情和慨叹。
当她回府后把这些跟李瑁说了之后,他也是无限喟叹地赞同。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夺他的太子之位,更没有真心怨恨过李瑛,如果说曾经有的话,也是惠妃对他的暗示而已。
而身在帝王家的他和他,又怎么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呢?就算是帝国未来的接班人,也斗争不过权力顶端的他,李隆基。
李瑁只得深深地叹口气,紧紧地拥住玉环。
他为李瑛悲哀着,更为自己而感到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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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帷帽:唐代妇女最常戴的一种帽子,是妇女出行时为了遮蔽风沙或者不让路人窥视而设计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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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紫竟然真写了宫斗。。。越写越觉得残酷。。。可怜的李瑁和李瑛啊。。。
好像关注于太子之争很久了,很长时间没写感情戏了。。。
过两天写点温情的,花这么多笔墨在“三庶人”身上可是有目的的哦。。。
谢谢各位大大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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