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这一生还有跟顾君寒见面的机会,所以,虽然经常在梦里回忆跟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可是,却从不曾设想过,跟他的再相逢。尤其是在这种中秋佳节之际,我更是不敢去想。因为我知道,他该是要回去跟纤巧成亲了,在这种重要的节日,他必定会跟他的爱人在一起,月下相伴,毕竟,这是一个代表团圆的日子啊。
到了这样的节日,我才似猛然发现,好像,我们住在一起的四个人,老兰婆,青锋,我,落落居然都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其中最甚的,就是我跟落落了,老兰婆好歹有鬼相伴,青锋的心里还有一个师傅,落落从来不知亲人是何模样,而我,不过是这世界的一个孤魂野鬼。我有些伤心,有些失落,尤其是在跟青锋一起上街买东西时,他口中不时冒出的那句“我的师傅……”,更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果然不是我的。
在我听了不下十句青锋的那句话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将他拉了过来,“青锋,你是不是该回去你师傅那里看看,好歹是过节呢。”我给你一个理由,你要想回去便回去吧。
“我,可是……”青锋似有为难。
我轻笑,是担心我没人陪么?“去吧。这里还有老兰婆和落落,只是不知还有一天时间,你能不能赶回你师傅那里,都怪我,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不是忘记,只是从来不曾想过,一个人的团圆节,有何意义。
“不是,不是的。”青锋有些急躁,“我不用回去,回去也找不到师傅。”
“为什么?”
“因为,师傅也离开山上了,师傅说,会来跟我一起过中秋的。然后,便离去云游了……”说到最后,青锋有些落莫,有些闷闷不乐,有些担心。
“你在担心什么?”突然我心里一动,“你,怕你师傅怪你,不曾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么?你怕你师傅怪你,居然在一个小饭馆里当一个帐房先生么?”
青锋看着我,缓缓的点了点头,眉头深锁,一点不似以往的轻松愉快,似乎,长大了许多。看他那愁眉不展的样子,我却觉欣慰。“青锋喜欢在这里当帐房,还是在江湖里当个大侠呢?”
“我不知道。可是,跟当当在一起,很开心。”
“你学了那么多的东西,却埋没在一个小饭馆里,的确是有些浪费呢!如果你师傅坚持的话,你不如就……”虽然我不太喜欢江湖,因为江湖必少不了打打杀杀,就算他的武艺再高强,可终究还是拿命在拼。青锋,已被我当成了家人的他,我不希望他有任何危险,所以,我又加了一句:“如果可以,还是过些安稳的生活吧。人,必竟只有一条命。”
“当当。我不会离开你的。”青锋突然坚决的冲我说道,让我的心,小小的震动了一下。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我笑了,因为得到了重视,因为得到了这句承诺,虽然知道只是亲人间的,可我仍然心喜,想当初,如果顾君寒给我这么一句,我怕是连死都愿意的,可他却从头至尾都不曾说,或许,这就是他跟青锋不同的地方,他受过许多罪,从他身上的伤便可看出,所以他知道,有些承诺是不可以说出来的,因为往往有更多的事情来改变承诺,而青锋不同,青锋还太小,还不懂这世界上的种种,所以,他敢于说出口。
可是,我却是不敢收了,我看着他认真的脸,只淡淡的说了一句:“随缘吧。”便淡然离开。不知是不是因为是中秋佳节的缘故,我是如此的想顾君寒,不是在梦里,而是在白天,我清醒的时候。所以,我决定,我要继续去忙碌,让我无暇再去想他。可到了厨房,看到落落和老兰婆两人在那无所事是,才知道,今天过节,我们的客人大多回家过节去了,所以,今天没有生意,无需忙碌。
轻叹口气,看来,这样的日子,本来就是用来悲秋伤月的。我们不够文雅,做不来那些清高诗司,可是心情却是一样,一样的悲,一样的伤,一样的愁。放假吧,忙了这许久,也该休息一天了。
我们关了店门,一起来到凉城最繁华的地段,这里,我曾远远的望过,也曾走过几回,可从来不曾细细逛过,繁华吗,自然是因钱才繁华,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适合这里的。
我们逛了成衣店,逛了布庄,逛了脂粉店,逛了……都是这凉城最好的地方,可惜,我们也只是在门口张望一下,羡慕的看着里面的种种商品,然后,一边谓叹一边走开。谁让我们身上的钱加在一起,都不够里面的一件小小的商品呢。贫富差距,这就是贫富差距啊。
“走吧,过了这千金街,到前面的水画街,我们就可以买些了。”老兰婆拉了落落的手,不让他再贪玩。如果说千金街是富人的消费地,那水画街就是中产阶级的消费场所,而我们小店所在的米泉街,就是真正的穷人消费场所。
其实三条街上所有的商店都差不多,都有酒楼饭店客栈,都有布庄成衣店,都有首饰店当铺,都有……可是,档次却是完全不同,消费水平也完全不同,尤其是在米泉街上,很多,都只是以摊贩的形式而存在,白天出来,晚上就收了去。千金街我们连那些店门都没勇气进的。水画街,也只敢小心的买上一两样,还是到这里这么久才敢来上街,之前,可是从不曾敢来说要买东西的。
天然居,是千金街最好的酒楼,它跟我们的飘香馆不同,我们的飘香馆在这种日子没有一个客人,客人都回家过节去了。可这天然居却门庭若市,来去的非富即贵。站在马路上,都可闻到酒楼里飘出来的酒香饭香。
我们几人默契的一起停下脚步,看向酒楼。
落落:“好香啊!”
老兰婆:“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开成这样的酒楼啊!”
青锋:“没有当当做的菜香,不过,到是够大。”
我:“……”我无语,不,事实上是,我愣住了,呆住了,我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已经忘记了要说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个从天然居的大门走出来的男人,那个身穿月牙白长衫,一脸温和微笑的男人,那个曾给我满天星辰,却让我从此只敢在黑夜行走的男人,那个我只敢在梦里无数次想他的男人,白日却必须用无尽忙碌来阻止自己想他到心痛的男人,那个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男人。
我直直的看着他,站在当地,忘记了还要迈步,忘记了周边的一切,眼里只有他。看到他的一瞬间,我的心开始如针扎一般的痛,心里恍然大悟,原来,时间并没有医好我呢。
“当当,你怎么了?别哭,别哭!”青锋第一个发现我的不妥,他焦急回到我的面前,帮我擦泪。我的眼睛转回,笑道:“我没哭。”再一转眼,那个人的身影已消失。我心中轻叹,果然,我们缘分早已结束,便是相逢也依旧不相识。
我拉下青锋的手,自己抹干了眼泪,“没事,好像有东西迷了眼,流了泪,冲一冲就好了。”我的泪果然止住了,虽然那久违的心痛再次袭来,可我又怎么会忍受不了呢。我,对痛,可是有着极强的忍耐力的。
接下来的街,我逛的极用心投入,甚至还花了近三十个铜币,只为了买一盒胭脂,我夸张的笑着,夸张的跟每一个客商谈价钱,惹得许多人跟在我后面骂,可是我却很开心,笑的很大声,老兰婆和落落都问我怎么了?我说高兴,难得来逛街当然要好好逛逛。青锋一直跟在我身边,不笑,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跟着。我捏捏他的脸,笑道:“怎么了?不高兴么?一点都不像你呢?”
“我该是什么样?”他挑眉问。我看着他的脸,他挑眉的动作,很酷,让人以为,他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可我知道,他实际上还是一个小孩子。
“你该,高兴啊,像落落那样,见到什么都充满好奇,见到什么都想试试,你该像个小弟弟一样,跟我要这要那,而不是假装成一个小老头,以为自己多深沉稳重……”
“原来,在你眼里,我该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他说的很轻,虽然我听到了,可是,却没弄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在我心里本来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所以,他说对了,我笑着给他奖励。一件长衫,一件月牙白的长衫,买的时候,我甚至没还价,只是,看到了,心痛了,然后就买了。
“对了,你师傅喜欢什么?我们去买些。”一条街逛到头,我才想起今天的最主要的目的,青锋的师傅要来,好歹是长辈,青锋现在是我的弟弟,我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虽然,估计一会还得花青锋的钱。
“师傅只爱美食,到时你多准备些好吃的食物就可以了。”青锋突出一路行来第一个笑容,轻声说道。
我点头,接着又摇头。“我做的,可以吗?要不要去天然居吃?”
青锋摇头:“我喜欢的师傅也一定会喜欢,我喜欢当当做的食物,师傅也一定会喜欢。”
于是,我们一行又拐去菜场,买了许多食材,准备迎接青锋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