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透过层层树叶洒落在脸上的点点阳光唤醒。当我微眯着睁开双眼,心里一时有些迷茫。疑惑着自己正身在何处,是天堂吗?不是。我知道,这里不是。
我生无大志,也曾作过很多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是,我从来都能分得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很快的,前两日的种种如闪电般在我脑海里闪过。我一个骨碌爬坐起。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他的脸色让我几乎以为他要好了。他的脸色本来白晰,虽然之前看起来是惨淡的灰白,可现在,却完全没了那种灰白,只是白,像玉一般。
“你好了么?”我的语气充分体现了我的高兴。
他睁开眼睛,没有眨眼,只是几乎同一时间,他又噗的一下,一口血再次喷出。一如昨日早上。接着,他的脸色,再一次失去生命的光泽,变的灰败起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我依然被吓到了。除了惊吓,还有着一丝心疼。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好些了么?为何还会吐血?”我不知所措的手忙脚乱的帮他把嘴边的血迹擦掉。不停的擦,用力的擦,好似这样便可以将他吐血的这一事实给掩盖。
“没……事……”两个字,几乎让他力竭。不过,听到他那哑哑的声音,却让我心里一暖,跟着便无比的开心起来。
“你,可比昨日好了些?”我问着,想着不管怎么样,昨天是上了药了,那今天怎么也不能比昨天更差吧。
果然,他眨了眨眼。
“那,你先吃这些果子。然后,我们再去找药。”我轻呼一口气,虽然他的脸色依然灰败,也依然吐血,可是他说好了些,那就是好了些。想来,只是好的慢,但只要坚持下去,终有一日,会好很多,会完全好。
吃东西的时候,一如昨天,偶尔睁开的双眼,不但让我心脏的跳动不听话,也让我觉得羞涩异常。虽然在哺喂他的时候,让我一度觉得幸福,可他那双星辰般的眼里,总让我有些心慌。于是,我决定,今天,是不是也找一些软的不用咬的吃的东西。
可是,我实在想不出在这森林里能找到什么。
“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我边吃东西边问。
他眨眼。我又高兴了。
“这样太好了。我们往森林外走吧。找到有人的地方。你才能看医生,才能好的快些。”我兴奋的说道。可随之,我又想到,等离开森林,他治好了伤,健康了,大概也就要离开了吧。那时,我便没有任何理由再呆在他的身边了。想到此,我便又有些悻悻的。然后,几乎下意识的,我又重复了一遍说了很多次的话,“我叫丁当当。你要记住哦。”
他眨了眨眼,让我雀跃。
一如昨日,我依然背着他,今天比昨天又要轻松些,可能,习惯了吧。
我在原地,不停的转换方向,对了,他便会轻拉我的头发,很轻,但我总能感觉到。找对了方向,我们便开始上路,一路之上,偶尔会发现一些有用的草药,我们便停下来,采了。完了接着走。有时看到一些能吃的,我们也会停下来,吃一些,收一些。再接着走。如此反复。
我发现,这一路行来,他采的药跟之前所采的药不同。我好奇的问了他,可他无法回答,只是用那星辰般的眼望了我一眼,直望到我心底。我便再也不问。直到晚上休息时,我才知道,为何药都不同。因为,今日这些药,不是用来敷的,而是用来吃的。
让我小小遗憾的是,到晚吃药时,他居然可以自己食用了。虽然,一根草叶他都要咬好久,动作好慢。慢到我几乎看不到他在动作。看他如此,我有些难过,对我前两天所做的事,他一定很讨厌吧。否则,也不会刚能动了些,就不要我帮忙了。
他吃的不多,只有两根,都是那种有着肥嫩叶子的草,或者叫菜。我在边上等着,当他眨眼时,将那菜叶子撕成小片,放到他的嘴里。然后再盯着他的嘴巴。观察着,他到底有没有在动。
两根草吃了一个多小时。不过,还好,终于在天完全黑了之前吃完。
他依然被我扶靠在树上,我倚着他。我们身上没有任何可以遮盖的东西,除了那早已分不清颜色和质地的衣服,如果现在不是夏天,我们必定会被冻死在这里。更别提离开森林。
第二天早上,他依然吐血。第三天,也依然,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习惯他每天早上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吐血。可我还是觉得高兴。因为他吐的血,一日比一日少了。脸色,一日比一日好看了。
每一天,当太阳光射下光芒照到我们身上。我们便开始起程,坚定的按他指定的方向前进。一路之上,我们的速度是跟手里还剩下多少药来决定,如果前一日采的够多,那么第二天就可以快一些。如果不够多。那就得慢慢走。让他有机会察看。
虽然不认识那些药,不过,他的病情却似乎一日好似一日。他吐的血少了,吃药的速度快了,他从第六天开始,他已不只是吃草药,连那果子,也可以自己吃,虽然,果子比草药硬的多。让他花了近五倍的时间,但我知道,他还是欢喜的。因为这是一种信号,一种,他将痊愈的信号。
偶尔的,他也会让我采那治外伤的药,在上次上药后的第三天,我给他换药。那本来惨白的伤口被染了草药的绿色,还有不知是因为发炎还是药效的关系,变的红红的。我担心的问他是不是好了。他几不察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是真的在变好。因为,之前,他的头从不曾动过。
从那天开始,他的体力似乎就开始一点点的恢复,开始是头。接着是手,胳膊,脚,腿。而他,也开始说话了。不再是一两个字,也不会因为一两个字而变的筋疲力尽。而是长长的句子,到了第十天,已可以跟我正常相谈。
他告诉我,他叫顾君寒。很好听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有文化的人起的。不像我的,丁当当。俗不可耐。
他问了我的很多问题。你是谁?从哪来?我告诉他。可接着,又引发了他更多的问题?关于那一个世界的一切。
我没想过要隐瞒他,也没想过要骗他。他是我这一辈子第一个正常的朋友,而且,还相处了这么久。更是为了他那双星辰般的眼睛。我告诉他,这本不是我的身体,我是一个死过的人,借着这身体又重活了一次。
他很吃惊,用那双迷人的眼睛盯了我好一会。接着便是一连串的问题。知道的,我都回答,不知道的,我便说不知道。
他应该是一个健谈的人,不,他就是一个很健谈的人,一路之上,都是他问,我答。事实上,我也想问,想问他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是作什么工作的?又为什么身上会有这么多的伤?还有这个世界,一切的一切,我都想问,可是,面对他时,我却一次又一次的将疑问咽下,回答他那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他愿意问,我很高兴。这样,是不是表示他愿意了解我呢?为此我兴奋极了。回答的更欢快。甚至连一些他没有问的,我都回答。关于我们孤儿院,关于院长,关于那些孩子,关于我自己,关于一切。
……
他的身体恢复的很快,我想,可能是跟他的药有关,我再次猜想,他可能真的是一个医生。
一个月后,他弄了两根木棍,支撑着身体,我在一边扶着他。我们一起,离开了呆了一个月的森林。此时,我们两人,是那么像逃难的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