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破烂烂的栅栏围着一座矮平的房屋,门前挂着几捆稻草,一个女子拿着蒲扇正站在一个火炉前来回地煽动,连带起的风扬起她的围裙,闻着门外有声音,看了过来,蒲扇掉在了地上,“褚宁?郡……郡主?”
茶茶上前,“错了,不是郡主,是小姐,知道吗?”
褚宁的大嫂急忙点头,捡起蒲扇跑进了屋内,扶着一个老婆婆慢摇摇地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木凳,放在茹笑面前,捂着袖子搽了又搽,小心翼翼地道,“郡…小姐,请坐…请坐。”
茹笑没有坐下,走到火炉旁边,指着问:“这药是?”
“是我婆婆的,她身体不好,大夫说要按时服药才能延缓寿命。”大嫂熄了火炉,拿过碗倒出了黑乎乎的汤药,苦涩的药味一下弥散开来,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端过碗递给了老婆婆。
“媳妇,这药有点怪…比以前淡了许多。”老婆婆喝药很快,一看就知道已经服用。
“呃,那是因为…弟弟今天只拿了一包药给我…他说,大夫说今天服用一包就好。”大嫂看了一眼褚宁,露出安心的神情。
老婆婆望着褚宁笑了笑,慈祥又关怀,“宁儿有心了,每天都去拿药,这药贵吗?要是贵的话就不用买了,要不就换一种,你看你都这么大了,要什么时候才能存上钱娶个媳妇回来啊?”她拍拍褚宁肩膀,扫去了他衣裳上附着的灰尘,“小姐,我家褚宁工作经验少,,要是多有得罪,请您多包涵。”
茹笑怔怔地看,想起了法华寺灵树前那对母子,不正是褚宁和老婆婆吗,心里“咯噔”一下,,有种名为“羞愧”的东西正慢慢地溢出来,想起褚宁隐忍的神情,僵硬的背影,原来他是拿了买药的钱才能付清雪域寒石剩下的银两…可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承受一切。
她不能再呆在这里,这个简陋的小屋会让自己觉得自己很卑劣,心底惭愧的感觉直直地冒了出来,心口蒙着什么异常难受,她喊了一声茶茶,急忙地逃离了那里。
马车停在了宫门前,褚宁站在旁边,诧异郡主为何迟迟不下车,“郡主?”
茹笑撩起车帘,两人对视,她一下侧过了头,躲避褚宁的目光,“你…为什么不说家里是那样?”
褚宁惊讶,抿着嘴唇不说话,轻风吹过,一股淡淡的药草味飘了出来,月亮之上,月光之下,他的鼻尖透着点点光华。
“罢了,这个你拿去,是你该得的。”茹笑叹口气,递给褚宁雪域寒石,“你让本郡主第一次有了挫败的感觉。”在你那至善的心的面前。
经过这件事,茹笑没有再找褚宁麻烦,他依旧是郡主护卫,跟着主子进进出出,他发现茹笑郡主其实很好相处,对待下人很少摆主子架子,虽然有时有点刁蛮,有点霸道。
按照惯例,和裕皇帝每年都会去皇家别院冷湖山庄避暑。今年多了两个妃嫔,所以准备的事宜也多了起来。
茹笑乐呵呵地说今年冷湖山庄一定特别热闹,百里瑜没好气地弹弹她的额头,宠溺地望着她笑。
晚饭吃了一半,萧云修进宫求见,说有急事需要百里瑜处理。
百里瑜走时,叮嘱茹笑,多穿件衣服,小心着凉。
茹笑撇撇嘴,喃了一句“哪有这么容易病的”,可心里高兴得厉害,吩咐厨房做点甜点给皇子送去。
皇宫上空又响起了华婕妤的琴音,悠长带着忧伤,茹笑也是爱音之人,想了一下,决定去潋月殿拜见华婕妤。
潋月殿离关雎宫有些路程,茹笑坐在轿子里反复想该怎么和华婕妤搭话,过御花园时,眼角匆匆一瞥,竟然见花园里立着一个男子身影,好似郭绥,月亮晃过,衣服边缘闪过一下金光。
郭绥吗?
心里有些疑惑,停了轿,领着茶茶慢慢靠近。
想看看是谁?
茹笑见那人转身,依旧看不清模样,只觉得体型轮廓和郭绥有些相似。
忽然,一道人影闪过,那人面前立了一个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男子,那男子身形魁梧,块头比面前的人大,却跪在了那人面前,扯了一下人家的衣角,站起来抓着人家手臂拍了几下,抱拳说着什么……
正当茹笑更近一步,背后突然想起了一声吼叫,“有刺客——”
她转身望去,褚宁正提着剑急忙忙地奔过来,剑尖上有红色液体。
“郡主?没事吧?”褚宁上气不接下去,似乎用了很多体力,“属下和刺客打了起来,他往这边跑了。”
“刺客?”茹笑疑惑,转身指着御花园想说那里去看看,可一转身,御花园空空是也,一个人影都没有!
茶茶也吓到了,扯扯茹笑衣袖,喃喃念叨:“刚…刚才还在?不…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褚宁疑惑地问,循着茶茶眼神望向御花园。
郭绥急忙忙地奔来,身后带着一群侍卫。
茹笑见了他,第一时间去看他的衣边,干净,什么都没有,哪里还有一丝黄色的影子,“郭绥从哪里来?”
郭绥有些惊讶,“我从潋月殿来,听见这边有声音才过来。怎么了?”
“没、没什么,回宫吧。”茹笑摇摇头,转身回了关雎宫。
郭绥看着茹笑背影,若有所思。
“郡主,早点歇息,属下就在外面,不用担心。”褚宁抱着长剑走了出去,拉上门。
门外有一道欣长的身影,茹笑忽然觉得很安心,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深了,皇宫上空偶有飞鸟飞过,不知是不是刺客抓到了,外面异常安静,褚宁看一下天空,微微闭上了眼,能听见自己沉稳的心跳声。
“嘭——”屋内有响声!
褚宁跑了进去,“谁?”找到了烛台,迅速地点亮。
烛火点亮的刹那,褚宁和茹笑同时惊讶了。
“郡主?”褚宁怔怔地看着,茹笑坐在床上,长发撒满了肩头,额头冒着层层汗水,有神的眼睛变得暗淡没光,竟有些泛红,脸色格外苍白,“郡主?”
我是怎么了?茹笑皱眉,收回了视线,捏了自己脸蛋一下,“做了个噩梦,吓到了,我没事。”
可是,那梦却很真实,那烧心的感觉是什么?
有人在耳边不停地尖叫,撕心裂肺,茹笑问是谁,想去抓抓前方的影子,却越行越远,受不了捂上耳朵,尖叫却愈发尖锐了起来,后背猛地被谁一推,竟然跌下了万丈悬崖……她害怕了,脚蹬在了床边,然后,见到了是褚宁略带着急的神色。
是梦还是……
褚宁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小巧精致,递给茹笑道:“郡主,这个是我母亲缝制的,里面是些安神的草药,能压惊定神,郡主若是不嫌弃的话请收下。”
茹笑拿过锦囊,凑到鼻尖闻闻,淡淡幽香带点甜味,“你母亲的给我好吗?”
褚宁点点头,笑了一下,这是茹笑第一次见到褚宁的笑容,温暖亲切,像初生的旭日,感觉暖暖的。
“谢谢你。”茹笑道。
褚宁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一下。
“咻——”的一声,一道白光射了进来。
“危险!”褚宁大叫,一下扑上了茹笑,把她压在了身下。
透过缝隙茹笑见着了一把刀柄刻着翅膀的小刀,入木三分地插在床梁上,刀面映出烛火,还有一个男人的影子,鼻尖吸吸,有血腥味飘来。
茹笑摸上褚宁肩膀,那里开了一道口子,不停地冒血。
褚宁倏然起身,不顾伤口,拔出长剑和来人打了起来,烛火摇曳,身影混乱,他护她不受一丝伤害,背上划开的口子冒着血水,滴在了地上。
茹笑摸着下床,郭绥正赶来,一把将她拉至身后。
刺客成了众矢之的,没几下便被擒住了。
皇帝来了,刺客见了他恨恨地骂了一句“狗贼”,范平花花两下扇得刺客嘴角流血。
皇帝不着急审问刺客,倒是关心茹笑有没有受伤。
刺客冷笑起来,盯着茹笑发狠,“哼,果然和那女人一样,魅……”话没有说完,皇帝伸手一掌把刺客打到了地上,内力深厚导致刺客口吐鲜血,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帝道:“郭绥,你还认识他吗?”
半响——
“……认识。”郭绥看一眼刺客,“他是……家父生前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