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微起,眼眸渐开,红唇微翕,松散的衣衫裂开一个缝隙,露点尖削性感的锁骨,阳光从窗外透进,映在他英挺结实的身上,像披了件薄薄的轻衫,眼帘垂下,收敛满目星光,微微勾动手指,以为很僵硬,却依旧灵活自如,想来定是有人时刻按摩,耳边传来轻微脚步,一回头温柔唤道:“笑儿……”
宫女一下跪下,手里汤药顿时洒了满地:“奴婢该死—殿下恕罪!”
不是…笑儿?摊开十指,再紧紧握住,不知为何心中竟有止不住的悲伤,想抓却空空是也,带着全身血肉经络一起疼痛,像疯长的野草,刹那间布满全身,究竟…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像什么从身体里掉下来,连着血肉连着…骨,连着…心,笑儿在哪里,怎么不乖乖地听我话呆在我身边?百里瑜起身,一头青丝泻下来,散在肩上,衣衫缝隙渐大,能看见壮实的肌肉,宫女眼睛瞟一下,立刻脸红如潮,不敢再看。
百里瑜跨出门槛,卫承欢和王命妇正好来房间。两人惊喜得差点跳起来,让人赶紧去禀告皇上这个喜讯。
“殿下,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现在想不想吃点什么?你们怎么伺候主子,没看见殿下身着单薄吗,也不晓得替殿下加件衣,你……”
“王命妇。”百里瑜轻唤一声,制止了她絮叨地话语,轻拢下衣衫,看向走廊拐角,“郡主在哪里?”
卫承欢和王命妇互看一眼,前一秒还在天上,后一秒如同踏进地狱,谁都没有说话。
“笑儿在哪里?”这话是问卫承欢的,却没有听见他的回答。
看着他紧攥拳头,指甲已经嵌入肉里,脸色微微苍白,不见平日浪荡不羁的笑容,眉宇间有陌生的情绪,百里瑜觉得现在很不好,喉间像被什么堵着一般:“笑儿到底在哪里?”再出口时话中已是很浓的怒气。
卫承欢依旧没有说话,百里瑜愤然地转身,没走两步就听见他的话,像一把利刃穿透身体一般:“郡主……已经走了…出使大月氏,就在三天前……”
百里瑜一掌挥来,卫承欢猛地退后,撞在石柱上,脸上没有想象的愤怒,有的只是平静,的
确他是该被打,明明说了效忠皇子殿下,却没有好好保护他所心爱的人。
“我…不信……”百里瑜甩下衣袖飞身离开。
一记狠鞭甩下,“魅影”长嘶一声,一个人立,像一把飞剑奔射出去,好似腾空飞起一般急急奔驰在大道上,后面跟着一队轻骑。
百里瑜挥鞭催马催得很急,“魅影”愈加神速,甩了轻骑一段距离,卫承欢看得清楚,“魅影”黑亮的身上落下的数道鞭痕,可这匹性子暴烈的黑马竟没有任何反应,想它也是极为不舍郡主的。他没有告诉殿下,郡主其实是因为救他才离开大禹的,因为茹笑走时说不要告诉殿下。
笑儿,为什么?……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是不是你还在生气……为什么要这么狠心,是因为要惩罚我吗…你就这么舍得,舍得离开我,舍得见我伤心痛不欲生?到底为什么…不是留下印章吗,不是说好不分手吗…笑儿,你回来,我叫你回来,听见了吗,求你……别走……百里瑜捂着胸口,那里像被什么撕裂一般痛苦难堪,紧咬着红唇不放,舌尖有淡淡血腥,可他浑然不知,一挥马鞭,“魅影”身上一道红印。
出使队伍离开三天,原本走陆路由西前进可抵达大月氏,可西边接壤处正是南蛮领地,现在那里战火连连,所以改走水路,过两天便可抵达半月湾港口,换乘大船到宝全城,再由那里进入大月氏,一旦上船进海,就再也没有谁能拦下队伍,若想动用水军,需要取得皇帝水龙印章,否则宝全城必定会发动攻击。
百里瑜算算时间,他只有一天的时间能追上茹笑,踏过这片林海,再翻过那座山便可追上出使队伍,不管如何,他都要带回笑儿,只属于他一人的笑儿!
皇子队伍马不停蹄地追赶,终于穿过林海,眼看要翻过此山时,山上竟然落下石块向众人砸来,大伙猛地后退,一阵手忙脚乱后,竟然看见刚才落下的石块砌成小山堵住了道路!
百里瑜皱眉,翻身下马。凝聚内力重重一掌打向石山。石山只是落下几块碎石,没有一点撼动。
他大喝一声:“树人墙!”轻骑侍卫立刻猛力踩上马背,点背而起,一个搭一个攀上形成一面人墙,和石山一般高低。百里瑜轻喝一声,登上人墙,迅速向上飞去,眼看就要跃过石山,一道人影窜来,伸手给他一掌,将他打下人墙。轻骑侍卫飞下,一手搭一手,像张网接住了百里瑜。
“什么人?”卫承欢怒吼。
那人落在石山上,背手而立,一身月牙色的长衫,背着光看不清他的模样,等到云朵遮挡阳光,他的面容逐渐清晰,身形挺拔,面容俊美无以伦比,白皙脸上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似笑非笑,他的容颜绝美天下。
“寇……怀解?”百里瑜喃喃道。
寇怀解说:“皇子殿下,从这里开始,你不能再往前了。”
虽然感到不可置信,可没有时间和他多费唇舌,百里瑜手臂一甩,一把长剑在手,指向他没有半点抖动:“人墙!”轻骑侍卫立刻搭建人墙,攀上和寇怀解打起来。
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立在石山上痴斗,百里瑜意在过山,寇怀解则拼命阻拦,“我必须带回笑儿!”一个横切,寇怀解往上一跳,百里瑜顺势转身跳下石山,脚却被飞来的鞭子缠住又被拽上石山。下面的轻骑侍卫见殿下被纠缠,搭着人墙一个个往石山上跳,齐齐攻向寇怀解。他叹口气,掏出一根银笛吹响,空中有怪异响声盘旋,数秒间,五个身轻如燕的黑衣人从天而降,喊了声少主,加入战斗。
场面混乱,都踩在石山上痴斗,石山抵不住他们带着内力的打斗,连番下来,“轰轰”几声,石山塌了,石块落下,百里瑜趁势猛力往上一点,沿着石块准备过去,眼快就要过石山,都能看见前方的大道……倏地被长鞭卷住,身体一个回力直直往后拽,寇怀解飞身而上,心想我的娘啊,老子真是不活了,皇子都敢踹!抬脚就是一猛踹,正中百里瑜胸膛,一下把皇子踹到了地上。
“殿下!”卫承欢奔来,抱起百里瑜身体,他咳嗽一声,一口血吐出来,意识变得模糊:“为…为什么……笑…儿……”接着,昏过去了。
“殿下!殿下!殿下—郡主——”山谷里回荡卫承欢声嘶力竭地吼叫。
“茶茶,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茹笑撩起车帘往回望望,看见山上飞出的鸟群。
“什么事,郡主?”郭绥打马前来。
茹笑楞下,摇摇头:“哦,没事。”最近总是出现幻觉,想来刚才也是幻听吧,伯玉,你醒了吗,会怎样呢?
寇怀解从房间里出来,一脸释然表情,幸好那脚没有伤及要害,顶多躺个一两天。萧王妃嗔怪戳戳他的脑袋:“猪头吗?不知道轻点踹吗?”
“遥姨啊,皇子武功那么好,我踹轻了能拦下他吗?”寇怀解无奈地耸耸肩,这个任务是娘亲给他的,虽然不明白娘亲为什么这么做,但想来她一定有她的道理,何况皇子还差一副解药才能彻底解毒!
萧王妃叹口气,望一眼床上躺着的百里瑜,心痛溢于言表:“这往后叫瑜儿怎么办啊?”
百里瑜醒来时,身边站着皇帝,明黄色的龙袍晃得他眼花。
“来人,殿下醒了。”皇帝起身,往门外走。
“为什么要这么做?”背后传来百里瑜的问话,没有半点温度,“卖了笑儿拿到什么了?朝贡?兵力?美人?”
皇帝顿一下,淡淡道:“你好生休息。”
百里瑜闭上眼,身体有点痛,可怎么样都比不上心里的,一点一点扩散,像一把很小的刀子偏偏要割下很大的肉,不能一刀挥下,只能慢慢地切割,伴着无边的痛楚……难以想象的苦……
“皇上为什么不告诉殿下,郡主是因为救他才走?”范平道。皇帝回首看一眼范平,再看下脚下的路,有一处铺着鹅卵石,“范平,还记得那处吗?”他指着那段鹅卵石路。
范平点头:“记得,那是殿下为了不让郡主摔倒填上的。”
“你知道那里以前是什么吗?”范平摇摇头,皇帝继续说,“那是皇儿祭奠他生母用来烧纸钱的坑。”那个孩子知道皇儿的心意,正因为爱太浓烈,所以不想他背负上沉重的负担,那份爱能上天堂,亦能下地狱!
出使队伍抵到了半月湾港口,暂时休息一天,等到大船驶来,便换乘大船到宝全城。茹笑站在港口,这里很像她的家乡陶城,那里也是有这么大的港口,停放着来来往往的船只。
过了这里,便是真的离开大禹了。突然很想回家,很想家人,很想伯玉。
“郡主,港口风大。”褚宁拿过件披风披在茹笑身上,她回头看,茶茶正和郭绥在说些什么,“茶茶在和郭将军说什么?”
“哦,郭将军在交代茶茶一些事情,到了这里,郭将军便不能再护送了。”
茹笑点点头,“褚宁,你害怕吗?前面是什么并不知道。”
褚宁愣一下,笑了,阳光般灿烂:“不怕,能跟着郡主就好。”
“郡主,饭做好了。”茶茶在那边大吼。
“有褚宁在,我也放心。走吧,吃饭!”茹笑伸伸腰肢,拍一下褚宁肩膀,笑呵呵地往回走。
褚宁抹上刚才茹笑拍他的那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