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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爱,是一种感觉

在爱的这个问题上,纵是年过“知命”之年,见多识广的老司也还是有许多想不明白之处。譬如说他在是否“续弦”的考虑上可谓矛盾重重,首鼠两端。他一方面有时觉得也需要一个伴儿,起码早晨晚上也有个共语交流的对象。可另一方面又很难遇到对路,更谈不上完全信得过的主儿。他在任何方面都不愿凑合,与其说仅仅为了找个伴儿而明知并不真正爱他却勉强生活在一起,还不如为打造一个耐得住寂寞的硬汉而终己一生更不屈枉。就这样,他在矛盾中又不知不觉地扛过了两三年。

在这两三年中,他不是在为找“后老婆子”(他老家农村对中道再娶之妻的俗称。此说倒未必有多少轻蔑之意,至多是个中性的意思吧)而奔走,仍然是在爱的激情碰撞中而青春着、提升着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也有他既非光辉万丈也非见不得人的内心活动,也有不必要向任何人坦言的个人隐私。他内心理想化的追求在现实中也曾映现出一幅幅影像。在这方面,有三位女性给他留下了极其良好的难忘的印象。在传达室工作的小宋他虽然连她的全名都不知道,也不清楚她是正式职工还是临时工,但她的热心与善良常常使他深受感动,仅仅给他提供帮助和方便的事例就不止三五。每当老司出差不在的情况下,小宋等于代替他处理了多少有点棘手的问题。事后,当他听着小宋略带乡音的温柔的诉说,面对这位从着装到发式都很普通却又非常素净的女性,她那虽不十分俊俏却舒朗匀称的脸形,很有几分他逝去的妻子的影像。

他承认:这正是他最认可的一种类型。他感谢小宋为他料理得都非常妥帖。他知道传达室还有几个人轮班,未必都能在很大程度上做到首先是为当事人考虑。有一桩事更使他觉得非同一般。去年夏天岭南惠州的一位先生来这里开会,老司在会间与之相识并为这位“会友”帮了个忙,解决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那位先生回去后正值荔枝的收获季节,当然也是出于回报,给老司快递过来一大盒鲜荔枝。按照本单位规定,传达室是不代存员工邮件的,但这时恰恰赶上老司在郊县的一个研究所开会,得三四天后才能回来,那时荔枝恐怕都已坏了。而小宋知道老司在本市并无亲朋,于是她不仅代为收下,而且在下午两点下早班后乘长途公交车赶赴郊县,将东西妥交本人。老司对此无疑大为感动,这区区一盒荔枝不算什么,而小宋的做法实在非同寻常。一番情意无以答谢,老司便把整盒荔枝给了小宋。小宋却执意不肯收下,在“争执”之余,小宋只好收下一小枝荔枝,并且仍是那么温婉地说:“那就尝尝味儿意思意思吧。”小宋走后,他便有点想入非非。一个强烈的意念就是:这位女性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如果与她……肯定是自己后半生的福分。但就在这不久以后,当他经过传达室时,正碰见小宋上初中的女儿在和她说话,而且是大声说:“妈,我爸叫我告诉您,下班以后早早回家,给他做饭,他晚上还要加班。”自此,他确证小宋的家庭是完整的。说怪也不怪,自此以后,他曾经产生过的那种意念不再复涌,对她不再“想入非非”。

第二桩有些瓜葛的是在所收发室工作的小季。此女如在一般人眼里,都会认为是相当漂亮,但老司不想用这个词儿来形容她。因为她的眉眼还真够不上某些影视明星模特小姐那般靓丽,但他觉得她比她们还要“受看”。这个“受看”,在他的老家那边有经得住细看、审视,甚至还有越看越好看的意思。她并不十分细腻、白皙,中常的皮色,五官却配当得匀称而有特点:她那仿佛笼着一层轻雾的双眸看人时,颇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而且更难得的是:她的身材适中,略显丰满中不掩线条,稍感厚重中步态又极轻灵;加上不温不火的着装更帮了大忙,便通体不俗了。不过,以老司的慧眼判断,此女未必上过大学,或为中专毕业,或为当年没考取大学直接以高中毕业学历参加了就业考试。这些判断虽未得到完全证实,但老司自以为有七八成的准确性。

这位小季在收发室内是专管大单位之间的“交换”材料和快件,为了保证时间性由她直接送交本人签收。这样的机会老司也碰到过,照中国古典小说如《水浒传》中的习惯说法,约有“五七回”之多吧。彼此好像印象不错。老司觉得她特勤快,从来没有误事。小季对他的印象是“特精神”“身体真好”。这类话当着他也说过好几次,不过似乎仅限于身体和精神方面,至于别的,至少她并不了解多少。但有件“小事”,却给老司留下了难忘的印象。有一次,他俩在本所大门进门处的中心干路上碰见了。这时天下着小雨,雨丝像穿线似的,又细又密,天上地上抛梭,把空间织了个够。小季“咦”了一声:“你没带伞咋成?呐,打着我这把!”“不,雨小,淋点也无所谓。”“没事,你撑着,我快到办公室了,我那里还有一把。”老司见她态度挚诚而执著,也不便推辞,就接过伞,一面说:“雨停了我送还你。”这时小季正走到她办公楼前的停车棚,她紧走几步,进入棚下,一面又回头一挥手:“不用还了,我还有伞!”她又重复了一句。

说真的,在老司的感觉中,这位小季从眉眼到体态,没一点他不中意的,虽然双方还没有很深的接触,但从表现上看,她对他也有几分亲和感,即使完全不带主观色彩的判断,她也至少对他是不反感的。有那么一段日子,他对她想得很傻,也想得很甜,他想如果她能……那对他而言,是一丝一毫也不勉强的。然而有一天他偶然在自行车后座上,看到她驮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眉眼酷似小季,他这时已明白七八,不久又听收发室的同志说:小季的小孩都六岁了,只不过他爸爸在外地的一个部队“基地”工作。老司的“非分之想”倏然终结。不知为何,此后他对那个小季,不似与小宋那样,除去碰上了说几句“过年话儿”之外,基本上再没有什么接触。他可不想和小季做什么“一般性朋友”。

看来他还是需要“那方面”感情的。在这点上,他不想欺骗自己,也不想被别人糊弄,不论是出于有心还是无意。

随着经济社会的长足发展,各行各业的业务范围也在不断扩大。往日的“老一套”在许多方面都渐被突破而开辟新的蹊径。地处203研究所西侧一条马路之隔的邮电银行就是前些年开张的。这里不单单是办理存储业务,而且包括以前只能在工商银行办理的交纳水、电话、煤气费和买电卡等等业务,这给了全家上下里外一把手的老司带来了许多方便。他在内心里欢呼这些具体方面的改革,看来他绝不是一个抱着“当年”老成规啃一辈子的守旧派。

由于这些“一条龙”服务,也使老司成了这家邮电银行的常客。这里面对附近一大片单位和居民,业务还是相当繁忙的,有四个窗口,前厅还有一位值班行长在巡视服务,以指导顾客不明了的事项,排解可能出现的种种问题,后来老司才知道,这胸戴“值班行长”牌牌的负责人,实际上是两位轮流上岗的副行长,而正行长平时在“大内”坐镇,负责全面工作。

在长达两年的时间内,老司来这里就是办事儿,真的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对于窗口内的业务员和前厅的值班女行长,除了稍老一些、年轻一些、胖一点瘦一点之类的模糊概念之外,可说是没有留下任何其他的印象。日子就这样有来由又无来由地悄然滑过,不觉间冬去春来。

老司的心事似浓也淡,似急也缓,反正就是这样了。唯有一些变化的是:前厅的两位值班行长好像固定轮班,一位岁数大些胖乎乎的五十左右,另一位可能三十多岁。老司历来对比他年轻的女性在年龄上估判不准,至于是三十出头,还是接近四十,那就难以确定了。

但就是这位值班副行长,在渐进的印象和感觉中,却改变了他两年来的模糊哲学。这种清晰度当然不是三号窗口女娃那类负面的,而是一位身高约在一米六八上下面皮白中微黄笑意明净秀怡的女性。他注意她不是蓦然的,而是渐次映印到他心灵中;对她由淡而浓的印象不是因为她的着装奇特或在面部上做足功课,恰恰是她两年一贯制的工作服,恰恰是她的基本上无变化的简单发式,恰恰是她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框黑边眼镜……然而就是这些,却不知怎么就折服了他。其实,如果稍稍了解他的审美观的话,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因为他最腻歪女人化妆,化一点尚可,浓妆艳抹则反感到家;假如再喷散出某种怪异的使他极不习惯闻的味儿(也许在别人闻着是很时尚的足以仰面倾倒的仙气),那他就要反感之至。无论这主儿在别的男人眼中是艳绝靓媛或是具有超群身价的女腕,他绝对都不敢恭维。假如谈婚论嫁,那只能是免谈。这一点,也恐怕是导致在男士中并不算窳陋的司某人,长期孑然的致命原因之一。

不过,他有时也觉得她过于不讲究修饰自己。譬如有一次,她竟在上班时穿了一双半旧的旅游鞋。按他的想法,至少应是一双并不时尚却大方得体的皮鞋。不过,他仍然从正面来理解她的“马虎”:在她的心中没有半点在“行头”上取悦于别人的意念——不需要更无这方面的强烈追求。

在“旅游鞋”的遗憾淡化之后,她在他的眼前仍是一无瑕疵看起来绝对顺眼的心仪者。单拿这笑容来说,好像从来都是自然的,看不出故作表现的意味和功利性。面对这样的笑意,便觉得这个世界也少了许多纷扰与芜杂,而更觉情柔与可爱。他不愿用“漂亮”这个词儿来形容她,甚至面对她时所谓“漂亮”的含义干脆就是不伦不类的,这时只有以“美”字表达还较为相称。

从他发现而注意而产生好感大约经历了三四个月,而彼此第一次说话则是发生于他在二号窗口交煤气费的瞬间。由于他素常行事的“拉忽”,钱票在衣兜里总是乱糟糟的一大把,却不小心将一张拾元票掉在地上,他却丝毫未觉得。当他拿到收据正欲回身离开时,一声清亮动听的“先生”,值班女行长已弯腰替他拾起了钱票,并含笑递给了他。

老司慌促之间,连声道谢,从她那并不纤细也不甚白嫩的手中接过了钱票;然而仍有些失措,在将钱票塞进农兜时,又差点二番掉在地上。但从此他们就算接上“火”了,不是兵戎相见,而是彼此有些捉摸不透的微妙心理感应。

有一次,他在买电时,又是她给他按键抽出“号”,当他坐在靠边的长椅上等待叫号,她从他身边走过时,两人相视一笑,却不知为何,她的两腮有些微微泛红,但还是启齿问了他一句:“您是203所的是吧?”

“是的。”老司可有了表达的机会,坦言说,“您的观察力和判断力真强。我与你们这里打交道好几年了,但说实话,以前还没发现像您这样气质的……”

“过奖了。”她没等他说完就轻轻摇摇头,在推说中仍不失自然的笑意。

“真的是。”他加重语气以示言之由衷。

“没法跟你们比,你们都是文人。”

“我可称不起文人,只能说本职工作跟文字有关。”

“这不就结啦。我在这方面可是最差的。”她似乎半点也不想掩饰自己,“我从小学到中学,最憷头的就是写作文了。”

她的坦率,也许并不完全是他所希望听到的,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失望,也没有动摇他一旦认定不计其余的执著。在又一次的接触中,这位本来是相当脸皮薄的大男人,“斗胆”将名片送给了她。主要的想法是将自己的联络方式告诉她,手机还有座机,期望有日能相互沟通……她自然而不无愉悦地接受了他的名片,他不必说也是相当惬意的。

然而在此后的相当一段日子里,他并没有收到她回赠的名片。不过他在内心并没有任何抱怨,而是去体谅她可能没有名片。终于,在有一次买电卡时,他看见她临时代替了三号窗口的三号阴脸女娃值班。在充值过后,他又一次“斗胆”问她手机号码,她虽然未表露出惊喜之色,却也没有犹豫,而是立马在一张业务表格的背面,写下了她的手机号还有名字递给了他。他无疑将此举视为“非同小可”。不过,在之后的半个月期间,他也没有十分“喜出望外”地贸然给她打一个电话。

但也就是在半月以后,他们之间有了一次不期而遇的“碰撞”。那是老司在单位食堂吃过午饭后,又到单位后面一个小理发店去理发。所谓理发,也就是剪去过长的头发而已。剪过了,掸去了头发茬儿,便穿过马路去一家超市买牙膏、挂面之类。

咦,却不料正撞见那位值班女行长,这次他真的是“喜出望外”地叫了一声:“小傅!”她一惊,露出了那副至少在他感觉中是最美的笑容。“司老师,想不到在这儿碰到您!”

“我也没想到。”他说的也是天大的实话,“你这是去哪儿?”

她手一指胡同那边:“去吃午饭。我们在那里吃包饭,倒也挺方便。”

“唔。”在他轻轻点头的同时,也联想到她们的生活想必是很清简的。

“司老师,我早想问您,你以前是唱歌的吗?”

“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我觉得您说话有一种磁声,嗓音很好听,估计您很爱唱歌。”

“我还真没有专业唱歌的经历,不过……我确实挺爱唱歌。”他在她面前仿佛就是一个不夸大不缩小的绝对诚实的小学生。

“那……您能不能唱一段给我听?”她的热情出乎他的意外。因为相识以来,她给他的基本印象是自恃有度、沉静平和的。

他还未及问答,却下意识地一回头,原来是她们邮电银行男性行长和那个“三号”女娃走过。“三号”无疑是看见了他俩在这里谈话,眼睛里放射出的仍是她极富特征的叵测目光。

“你们的同事,”他提醒小傅,“要不,你跟他们一起去吃饭吧。”

“没事儿。”她的反应非常淡定,给他的印象是,她既不忌惮那位男行长也不在乎老司印象中的是非女同事。她一点也没有想离开的意思,而且似乎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还不无遗憾地说了一句:“我刚想听您唱……可惜被搅局了。”

真没想到她用了“搅局”这个词儿。为了改变气氛,他反而问她:“你也挺喜欢唱歌吧?”

她一摇头,笑说:“我可不成,离五音不全也差不多。”

“我可听不出。”他绝非出于恭维,“听你说话声音挺好听的。”在他看来,听着乃至感觉,每个细部都由衷地喜欢,然而同时也很理智,反而催促她,“你还是追上他们吃饭去吧。”

“没事儿。”她好像就是不说话多待一会儿也好。

“去吧,不然饭也该凉了。”他几乎是赶她走的语气。如果她不认为是冷酷的话。

这次不经意的“碰撞”,千真万确是老司“赶”走的。最后她只说了一句话:“那……我走啦。”好像仍在征求他的意见。

他目送她走了。当时他的眼光向下,看到她没有穿那双旅游鞋,而是一双半旧的普通女式皮鞋,唯一的点缀是鞋脸上有一个同样是皮的蝴蝶结。

秋天来了的时候,著名的黄河口脆枣之乡给老司寄来一纸箱脆甜的鲜枣。他除了给同事和传达室、收发室的同志分了一半之外,留下一小半拿回家留作自己食用,另一小半用不透明的塑料袋装了,趁去邮电银行存款的机会,想把它送给小傅。他到了那里的时候,看到小傅正在指点一位大爷怎样填存款单。当她看到老司来了,便指着她值班行长的位子:“您就坐在这儿填吧。”他一面填,一面趁没有人注意,将装枣的塑料袋搁在坐椅上了。在起身与她擦肩而过时,轻声递了句话儿:“东西在椅子上。”顺便走到四号窗口办理去了。她走近桌子那边,将塑料袋挪了挪,自然坐下,然后拉开抽屉,将塑料袋推进抽屉里……这一切动作都在相互会意之中,类似昔日“地工”接头一般从容而麻利。当然,谁也清楚:如果查看电子探头的话,他们之间这一系列的“小动作”都能被一览无余。

三天之后,他从邮电银行门前走过,禁不住透过窗玻璃往里望了一眼,此时是那微胖的岁数大些的副行长在值班。他以为小傅歇班,就第一次给她拨了手机号码。几乎是刚落音,对方就接了:“噢,是司老师吗,您现在哪儿?”

“我就在前厅。”其实他还在门外。

“那我这就出去。”她告诉他,“我在里面楼上忙内勤,不在前面值班其实也是在班上的。”

“哦,你正忙就别出来了,我……没什么事儿。”他当然愿意她出来见面,却又不愿影响她的正常工作。后一种意念是绝对占上风的。

不过,这个电话绝对没有白打,从她在电话中透出的心情,对他的电话是喜悦有加的。他大致确认了他在她心中的位置,这就够了。

然而,在此后的二十天后,老司再也没有看见小傅的身影。他开始以为她生病了,关切地给她打了电话(这是他打的第二个电话),响了半天,却没有人接。他转念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是三号阴脸女娃向她进了谗言,给她使了坏,他的这种猜测也并非毫无根据。昨天他来交水费,“三号”在窗口内看见了他,面现一种诡谲的神情,还夹杂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因为那次在路上“碰撞”的谈话时,小傅曾不在意地告诉他:在整个单位里,她与三号姓荣的女娃“走得最近”“最谈得来”。他听了,当时很有些困惑:一副如此明媚的笑容怎能与一张阴沉的脸子相谐而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竟能这样微妙而不可理喻吗?但过后倒也没怎么介意。想不到曾几何时,她既不再见面也电话难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挨到一个星期过后,老司硬着头皮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然而仍是响了半天没有人接。

前厅也有变化,除了那位胖胖的岁数大些的值班行长外,替代小傅的是另一个面容苍白的瘦高个副行长。看来,小傅是出了变故——不是调走了,就是有了什么过失而被……

至于“荣升”?他断定机率几近于零。为什么?心灵感应吧。

说来也怪,新来的(也可能是新提拔的)值班的女行长一开始对老司似乎就很熟悉,可他在这以前从未见过她。

当他进来办事儿时,她每每远远地就注意着他,而且都非常友好的甚至是带有媚态地笑,甚至还伺机想与他说话。而他却有意地躲闪,尽量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在他的内心里,也着实觉得人生真是不可捉摸。从前那个小傅,今已莫名地“失踪”。究竟是为了什么?曾几何时,他每次见她一面,不亚于平民见到王妃那般难求,一旦接上话茬,又如旱苗闻到甘雨的气息。可今日这位新上任的值班行长,如在一般人眼里,也是要个儿有个儿,要样儿有样儿的,却不知为何,就是对孑然一身的司某缺乏应有的吸引力。

老司压根儿不知道,新行长为什么对他如此看重。有一天,她还面对一、二号窗口的业务员毫无顾忌地介绍说:“司老师是咱们行的老客户,对咱们的工作一贯热情支持,以后你们办什么业务,对司老师要尽可能优先照顾。”

她这番话弄得老司很不好意思,他真不明白他特别支持了他们什么,又有哪些地方需要特殊照顾?这位值班女行长不仅性格外向,甚至不含蓄到有点出格了。还有,她通过谁了解到他是这里的老客户呢?就算是老客户,难道只是他一个人吗?

就在这次,当他办完了事儿,她主动给了她自己的名片,然后又向老司要他的名片。老司从本心上说是不情愿给她的,但碍于情面,还是“礼尚往来”地还了她一张。事后从她的名片上,得知她的芳名叫“姚桂茜”,他当然没有忘记:当日是他上赶着主动给小傅名片的,而为了获知小傅的手机号码,他还颇费纠结。现在正好倒过个来,这一反一正,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因为和另一位女副行长是倒着值班的,老司就有意算计着在姚不值班的日子来办业务。但她们有时也有替班的时候,在他不得不来的时候,还是遭遇到姚。她一见了他,就喋喋地向他倾诉,就连她有南方血统啦,父母的职业和性格啦,自己的体重多少啦,等等,都如数家珍地说个不休。每当她诉说时,老司的心总是咯噔一下,她向他说这些又是意欲何为呢?

在阳春三月时,他终于接到了一个女性的电话,但不是小傅打来的,而是与她年龄相仿佛的“小姚”打来的:“是司老师吗?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您,有磁声,真好听。”

除了“有磁声”这一点与当日的小傅不谋而合之外,其他的感觉全然不同。

“是这样,司老师,您是有学识有水平的,我有好多问题要向您请教。”她停顿了一下,见对方没有反应,便又接着说了下去,“是这样,我想在您方便的时候,想请您出来坐一坐,海阔天空地聊它一个痛快。”

“等有、有时间的话,方便的时候再……”老司平时虽非伶牙俐齿,倒也流利自如,现在需要搪塞时却变得如此木讷拙笨。

“那好。”她仍没有犹豫,“到时候我给您打电话。”

虽然语间应对不利,却内心坚定。老司这人就是这样,不想做的事休想叫他违心;纵然换个银行,多跑上几倍的冤枉路,必要的话他也在所不惜。

由于姚的反衬,更使他铁一般地认定:感情这东西是不可替代的。爱,其实是一种感觉。

回头算来,他与那位见过有数几次的“小傅”已半年不见了。不知是出于自尊还是为何,他再也没给她打过电话。他不敢说他对她的印象随着时光流逝不会有丝毫淡化,但确信永远也不会完全忘记。只是有一点他不能断定:傅与姚二位相同身份的值班行长,在他心目中的感觉竟如此天壤之别;那么在别的男士心中也会是这样的吗?他的结论是:未必完全如此。

过了若干时候,当他更冷静下来,望着自家卧室窗外灯火迷离的远处,他虽未自谴,却也有所愧疚,其实无论是“傅”还是“姚”,你司某人对她们的家世都不知其详,尤其是“傅”,她有否丈夫,有否孩子?那你的“感情”,究竟是正当还是荒唐呢?

也许就这个具体问题而言,恐怕今生亦无答案。因为,不知道,或者……至少在当时来说,他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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