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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年转眼就过去了,国家的形势没有好转,反而更邪乎了,被打倒的人越来越多了。作为村支书的大周已被公社点名批评好多次了,可他还是我行我素,仍然是带领社员敲钟上工,日落下工。出工时,大周是东奔西跑,手脚不闲,可一收工回家,就浑身散了架,一头扎在炕上,让老婆给他拔罐子。大周几年前结了婚,媳妇慧茹是查家的当地人,父母早亡,是姐姐把她拉扯大的。嫁给大周后夫妻俩很恩爱,第二年,慧茹生了个小女孩,大周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海妹,说是为了纪念他打仗打到了海南。慧茹拿了两个罐头瓶,撕了几条报纸,点了火在大周腰上拔罐子。海妹坐在爸爸的身边,一句话也没有,用手扯着爸爸身上被太阳晒起脱落的薄皮。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汽车的马达声,由远而近,在大周家的门前停了下来。大周刚要打个瞌睡,就被尖利的汽车刹车声给惊醒了,他爬起身,从炕前的窗子往外看,一辆草绿色的北京吉普车停在院门前,从前面的车门下来一个人,大周一看,是工作组的郝同志,他忙喊慧茹把罐子起下来,披了一件外衣就出了门。郝同志见大周出来就说:

“周书记,上面给你一个任务,叫你看管好一个人,这个人叫王飞。叫他在你这里参加劳动,这个人可是上面的重要犯人,只许他老老实实改造,不许他乱说乱动。”

说完,他向车里招了一下手:

“下来吧,还让我请你吗?”

大周看着从车的后面下来一个人,他一身蓝色的皱皱巴巴的中山装,上衣有几粒纽扣已经脱落,怀里抱着一个黄绿色但已脱了色的行李卷,满头的长发已经打了绺儿,但还倔强地往脑后拢着,一脸青乎乎的胡茬子,露着一股刚毅劲,他轻蔑地看了一眼郝同志,走道大周面前:

“打今天起,我就要在你这一亩三分地上改造了,如何发落就请发话吧。”

大周看了看郝同志:

“就这些事儿吗?要是没有别的事儿,我就去安排了。”

说完,大周看了一眼那个人:

“走吧,王……王飞,和我先进屋。”

说完,他俩头也没回地向屋里走去。只听到后面“砰”的一声,汽车的门关上了,紧接着是汽车发动声和渐渐远去的声音。大周拉门进屋,慧茹抱着海妹在门前看着他们,大周指了一下身后说:

“这是市里派到我们这里工作的老王同志。”

说完,接过老王手中的行李,放在北面的漆柜上,回头问:

“晚上还没吃饭吧?吃口饭,现成的。”

说完,大周看了一眼慧茹,慧茹放下孩子热饭去了。老王看了一眼大周,笑了笑说:

“哎,我说伙计,你这样对待我,不怕上面说你划不清界限?”

“我不管那么多,到我这儿来谁都一样,有错误你就改正错误,谁能一辈子不犯错,都是人嘛!是人就得有良心,为那些说不清道不白的事,搞得你死我活的,值吗?”

老王又笑着说:

“你这个人,胆子倒挺大的。”

“天生的炮筒子脾气,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谁让咱是一个大老粗,扛枪杆子的出身。”

老王听到这里,脸上那丝玩世不恭的笑容不见了:

“你是当兵的?”

“在四野打过仗,南下到过海南,那才叫痛快。”

“那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打仗时腰负了伤,不能再干了,部队上要把我安排在城里,我说还是乡下好,那里有土地牲口,我过得舒坦。”

老王听到这里有些激动:

“还是你说得对呀,我……”

他欲言又止。大周看着他,试探着问:

“你也打过仗?”

老王若有所思地说:

“半辈子啊,先是和地主老财斗,后又和日本人打,最后和国民党周旋,盼着把这天下拿下来了吧,这怎么又和自己人闹起来了呢?”

听到这儿,大周说:

“那你可是老革命了,那你在市里一定是个大官儿了。”

“啥大官儿呀,现在不是在你手下。”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慧茹把饭菜已经热好,放上炕桌,大周对老王说:

“来吧,上桌,为了我们都扛过枪,打过仗,喝一盅。”

说完,大周拿过两个空碗,顺墙上摘下一个掉了漆的军用铝壶,“咚咚”地倒了两碗白酒,端起一碗递到老王面前:

“来,干!”

老王也来了一股豪气,接过碗:

“来,为了我们都曾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都在枪子里面钻过,干!”

两个人像老战友一样边喝边唠,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大周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女儿海妹,又对正在纳着鞋底的慧茹说:

“你去,把西屋拾掇一下,今天,老王就住咱家。”

回头,他又对老王说:

“你就住我这儿,明儿我给你安排一下,就到社上去干活儿,你呀,是从上面下来的人,就别和社员们一起干了,社里还有几十头奶牛,你就跟着去甸子上去放一放,也好散散心,和你一起放牛的可是个老把势了,人好,你们一定能对脾气。”

老王的脸已有些发红,他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大周,深有感触地说:

“我说伙计,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我在这乡下改造能遇见你,这是缘分哪。我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啥也不怕,城里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想整垮我们,我就不信,我们这个国家会交给他们来管,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完蛋,你记住了,早晚会完蛋。”

大周看老王已有些醉意就说:

“今天就到这里,你到西屋睡觉。明天,你就到甸子上去散散心,再过过当年打仗时的瘾。”

这时,慧茹已经把西屋拾掇好了,大周带着老王到西屋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大周刚起床,就见老王早已在院子里溜达了,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吃过早饭就到家滨的屋前,还没进院,大周就喊:

“家滨叔,吃了没?”

家滨正在锅台前吃着饭,听到外面大周在叫他,忙应了一声,端着饭碗出来,看大周身旁站着一个中老年人,知道大周一定有事,就问:

“周书记,大清早的有啥事儿?”

大周指了一下身旁的老王说:

“家滨叔,现在你这牛群越来越大,下个月还要添十几头小牛犊子,我怕你忙活不过来,再安排一个人和你一起放牛,这位是市里下来的王飞,打今天起,老王就和你一起上甸子。这个老王啊,也和我一样是个当兵的出身,和我们的脾气和得来。”

说完,他又冲着老王说:

“老王,这是我家滨叔,是放牛的老把势了。”

家滨向前走了一步,自我介绍道:

“余家滨。”

说完,他的两眼凝神仔细地看着老王,老王好像也感到这张脸有些面熟,俩人对视了很久,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家滨面带疑惑地问:

“你叫王飞?”

老王面带惊讶地答:

“你是放牛的老把势余家滨?”

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同时笑出了声。他俩这一笑把大周笑蒙了,看着这两个大男人不知所措,还是家滨看出了大周的困惑,忙停住了笑声,对大周说:

“周书记,我们俩原先在老家时认识,这一晃已经二十年不见了,真是这天下太小了。好了,我们哥俩去放牛了。”

说完,家滨拉着老王进屋,拿了放牛的工具,带上午间要吃的干粮,向牛棚走去,大周看着这两个人走远的背影,莫名其妙地摇摇头,这时,正好听到窑地上工的钟声,他转身向窑地走去。

夏日的草甸子上是一望无边的牧草,绿草中点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各种各样的草虫发出奇异的声响,家滨和老王把牛群赶到一片牧草肥沃的草地上,俩人坐在河堤的高岗上,细说起分别后的遭遇。家滨从屁股旁的土地上揪下一棵野草,用另一只手摘着上面的叶子,他边摘边说:

“我说王团长,这二十多年没见,你怎么混的,现如今怎么名也改了,咋和我一样了?”

“我还想问你呢,一个堂堂的警长怎么也能干起放牛的粗活。”

俩人对笑了一下,又都沉默了,还是家滨先说了话:

“我是被逼无奈,背井离乡,隐姓埋名到这里,我不敢想,也不敢说以前的事,只能让时间来淡漠我以往的记忆,我能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很满足了。解放初,大批大批的警察被以反革命罪处决,我是提心吊胆地过了这二十多年呢,现如今我是老婆也有了,孩子也有了,只要能平平安安地过了我这后半生就行了。”

说完,家滨看了看老王:

“你呀,可别说走嘴了,我现在可是叫余家滨了,那个余家冰早已经没了。说说你,咋改名叫王飞了?”

“我从来没改名,我还叫王新华,老子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那大周咋管你叫王飞?”

“那是工作组姓郝的那个小兔崽子给我现编的,说是为了我方便。”

“这么说你是市委副书记?去年在报纸上挨斗,挂牌子游街的也是你?”

王新华看看家滨,苦涩地笑了笑:

“那个大走资派就是我。在当年呢,我可想不到有这一天。那时日子苦,冬天在老林子里跑,又不敢生火,几天几夜没有一点热乎气,有一次大家冻得实在不行了,就到一个山洞里拢起了一堆火,火刚着起来,一个小伙子一头扑进了火堆,当大家把他从火堆里抬出来时,已经烧焦了。”

说到这儿,王新华的眼中已有了泪花,停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

“那一年我们谈好了,你要到我们这边来,可我后来去找你,你连个人影都没了。本想啊,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可你这个家伙却在这儿等着和我放牛呢,这不就是命吗?”

家滨接着问:

“后来呢?你到兴隆镇以后的事儿?”

“后来,我们解放了兴隆镇,镇压了那个姓马的国民党特务,再后来我就被调到省城,后来又当上了市委副书记。”

“再后来呢?”

“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被造反派围攻、绑架,最后就被专政了。”

“这帮人咋就没个王法呢?”

“哎,那帮人就是一群政治流氓,趁国家大乱,想捞一笔政治资本。有一个从机械厂来的小子叫高升,上窜下跳蹦得最欢,为阻挠补选老干部为三结合干部代表,他上台抢话筒,组织场外人员破窗进入会议室,殴打工作人员,现在不是爬到省革委会副主任的宝座上了,我就不信,国家要是交给这些人管,那还不乱了。”

王新华说到这里,才看到坐在一旁的家滨正满脸的怒气,把手中的野草使劲地拦腰拉断,王新华忙问了一句:

“我说伙计,你这是怎么的了?”

家滨把剩在手里的草根狠狠地摔在地上:

“不知好歹的东西。”

王新华吃惊地看着家滨:

“怎么?你认识高升?”

家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逆子,我这几年就看出这兔崽子不是个东西,今天在这儿开批斗会,明天在那儿抓反革命,放着班儿不好好上,整天地琢磨着当官儿,但怎么也没想到,他能浑到这一步呀。”

王新华又是一惊:

“怎么,他是你的孩子?那为什么姓高呢?”

家滨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

“唉,一言难尽哪,你知道他是谁的孩子吗?”

王新华摇摇头:

“不知道。”

家滨直勾勾地看着被他揪碎、扔到地下的杂草,慢慢地说:

“他是高文祥的儿子。”

听到这儿,王新华吃惊不小,他急切地问:

“怎么回事儿?”

家滨长叹了一口气,揉了一下有些湿润的眼睛,就把如何遇到红铃母子俩,后来娶了红铃为妻的事儿,说了一遍。王新华听后,频频地摇头,没想到会在文祥死后这么多年见到文祥的骨肉,更没想到会是以这种形式相见。他想着想着不由得潸然泪下,拍拍家滨的肩膀:

“伙计,过去的事儿,我不愿去想,但今天这事儿实在是太蹊跷了,二十年前,我和文祥一起打日本人,二十年后,文祥的儿子把我赶到乡下改造……”

说到这儿,这个戎马半生的硬汉子老泪纵横。他想起了当年文祥死得壮烈,又感到了眼下的伤心:

“当年呢,我从地下县委回来的路上听到了文祥牺牲的消息,我就一口气跑到刘四趟子房,看到那场面那个惨呢!趟子房前被踩得乱七八糟的雪地上,到处都是血,在离趟子房十多步远的雪地上,小栓子躺在血泊里,浑身上下都是血,他才十六岁呀。我们又顺着脚印向前找,在树棵子里发现了文祥和雪娥的尸体,雪娥赤裸着身子,肚子已被炸空了,可眼睛还大大地睁着。文祥的脑袋已被日本人拿走了,我们在那儿哭了一阵子,就在刘四趟子房前挖了两个坑,把文祥和雪娥埋在了一起,小栓子埋在了旁边,在坟前做了记号,想着以后好来看看他们。临进省城前,我还去看了看他们,满坟的蒿草已长了一人多高,一片荒凉,真是孤单,我为他添了几把土,说好了以后再来看他们。可谁想到啊,快二十年了,再也没看上他们一眼。”

家滨默默地听着没有吭声,他见王新华不讲了,就说:

“我也没想到,我们这两个两条道上的人今天能在这儿见面,不易呀。”

这时,王新华好像才从遥远的回忆中回过神儿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看他们呢,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还有啥不知足的哪。好了,我们好好地活着,这个国家这个世道不会永远这样。伙计,说说你的情况。”

“我和红铃又生了一个女儿,今年已经十岁了。”听到这,王新华“啪”地拍了一下大腿,爽朗地笑着说:

“哈哈,转眼我们都是妻儿满堂的人了。我是进城以后组织上给我找了个老伴儿,我有个宝贝儿子,叫金子。在旧社会一心想挖金子发财,可还是个穷光蛋,现如今我儿子就是我挖的金子。”

说完,王新华非常满足地哈哈大笑起来。刚才他俩说的那些不愉快的事,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似的。牛群还在甸子上悠闲地吃着草,两个二十年未见面,但却是殊途同归的男人,在这片还算自由的天空下谈着他们的过去。

当夕阳西下,两个人赶着牛群回到村子的时候,大周正走到牛棚旁,看着俩人有说有笑地回来,就迎上去说:

“家滨叔,看来你们老哥俩聊得不错,满面春风的。”

家滨笑着说:

“我们老哥俩有缘哪,二十年后在这儿见面了,今晚上到我那热闹一下,把你媳妇和孩子都带上。”

“我也正想知道你们的事儿,我带两棒子白酒,咱喝个痛快。”

晚饭时,又叫上了家川一家子,媳妇们在外面忙活做饭,香秀领着余聪和海妹里外屋地跑着玩儿,四个老爷们儿,盘腿坐在炕上,说了一晚上过去的事情。

二十年未见的几个人,在这个特定的年代、特定的地点却成了知心的朋友。他们在这个动荡的年代里,相互地保护着对方。由于大周和家滨等人的保护,王新华在下放劳动的过程中,还算没有太大的波折,只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身汗水,两腿泥巴,只一年多,王新华已是一个地道的放牛把势了。他早已搬出大周的家,住在牛棚旁的草料房里,每天早上都是家滨在外面喊一声,王新华在里面应一声,俩人就一里一外地打开牛棚的大门,逐个地解开拴牛的绳扣,几十头奶牛就鱼贯而出,“哞哞”地叫着,按照不变的路线向草甸子走去。

这日中午,火辣辣的太阳晒得甸子上的绿草卷曲了叶子,家滨和王新华脱了鞋,赤足躺在河堤上的一棵老榆树下,身后是曲折蜿蜒的松花江水,无声地流淌着,家滨把烟口袋丢在地上,两个人在卷着旱烟,王新华把卷好的纸烟往嘴上一叼,在烟口袋里一边拿着火柴,一边看着远处的小路,对家滨说:

“伙计,你看那边来了俩人是谁呀?我看前面的小丫头怎么有点儿像香秀呢?”

家滨正低头吸着旱烟,他抬起头向远方看了看说:

“是香秀,准是她妈让她来给咱们送吃的来了。”

“那后面的男孩是谁?”

“看不准,也许……”

俩人停止了抽烟,在老榆树下向远方看着,香秀他们越走越近了,已能清楚地看到香秀头上扎着的两根竖起的小辫在随着她的脚步轻盈地上下跳动着。这时,王新华一个高儿从地上跳了起来,高声地说:

“是我儿子,后面那个男孩是我儿子,金子。爸爸在这儿呢。”

说完,王新华冲着两个孩子跑去。当金子听到爸爸的声音,抬头看见爸爸向自己跑来时,他一步跑到香秀的前面,一头扑到爸爸的怀里:

“爸爸!”

两行眼泪流到了爸爸那件汗渍斑驳的小褂上,王新华抱着孩子,声音有些哽咽,两眼已经噙满了泪水:

“金子,一年多没见了,你已经长大了,快说,你咋来的?你妈好吗?”

金子抽泣着说:

“爸爸,你刚走时,妈妈和我不知你到哪去了,就去市委问,没人告诉,后来我和妈妈搬出了市委大院。这时,有一个叔叔才告诉妈妈说你在这儿,妈妈想来看你,但那些人不让,整天要办学习班。昨天,我们学校放暑假,妈妈就偷偷地告诉我,叫我怎样坐车,我就一个人来了。”

“你已经小学毕业了吧?”

“是,开学就上初中了。”

王新华抱着金子,一双有力的大手颤抖着,抚摸着孩子的后背,眼圈里挂着泪花。家滨和香秀在一旁看着这父子俩,也都跟着流下了眼泪。还是家滨打破了僵局,笑着说:

“老王,孩子来了是喜事,我们应该高兴,咱老哥俩喝点儿。”

香秀也冲着金子说:

“金子哥,我们一起吃饭吧,今天是我过生日,我妈妈做了好多好吃的,看!这是炒鸡蛋。”

说着,香秀拉着金子来到老榆树下,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晌午饭,家滨从树下的包拢里拿出了大半瓶子白酒,两个大人喝了个酩酊大醉,倒在大树下幸福地睡着了。孩子吃饱了饭,把所有的愁事儿都忘了,香秀带着大她几岁的金子到开满了野花的甸子深处抓蝈蝈去了。金子却采了一大把野花,五颜六色的,什么花都有,坐在草棵子里,往一本书里夹,每页都夹一支。香秀就凑到金子旁边,小手托着粉腮聚精会神地看,认认真真地问:

“金子哥,你在干啥?”

金子头也顾不上抬说:

“做花的标本。”

“做这干啥?”

“送给你呀,算是生日礼物,这本书是我过生日时爸爸送给我的,是一本《安徒生童话》,可好看了,你一看就知道了。用它夹住鲜花,花就不会凋谢了,到冬天也能看到花,那才好看哪。”

香秀入神地听着,金子夹完了花,郑重地送给香秀:

“祝你生日快乐!”

香秀在小褂上擦了一下手,接住书,抱在怀里,甜甜地笑了。

当暮色降临的时候,老黄牛驮着两个孩子,家滨和老王赶着牛群,悠闲地回到了村上。他俩把牛群赶进了牛棚,拴好了每一头牛,家滨冲着老王说:

“晚上就别起火了,我让秀他妈烀了一锅苞米,待会儿,我给你端过来一盆,让孩子吃个新鲜。”

老王看了一眼家滨,笑了笑说:

“老伙计,麻烦你了。”

老王转过身,把金子搂在怀里,向牛棚旁的草料房走去。

当家滨端着一盆烀熟的玉米来到草料房前时,看见老王爷俩正在屋里点亮了油灯,轰打着蚊子,跟在后面的香秀,人还没进屋就喊着说:

“金子哥,快来吃烀好的苞米,可香呢。”

老王看家滨爷俩送苞米来了,就在土炕上收拾了一个空地儿,笑呵呵地说:

“老伙计把盆放这儿,你爷俩也在这吃吧,我们人多好热闹热闹。”

香秀抢过话说:

“太好了!我和金子哥一起吃,这个苞米嫩,金子哥,给你。”

说完,香秀在热乎乎的盆里拾了一条玉米递给金子。家滨看着两个孩子那亲热的样子,笑着对老王说:

“看秀这孩子,和金子都玩儿疯了,死活不在家里吃饭,说非要和金子一块吃。”

老王看着两个吃得正香的孩子,笑了笑说:

“要一直这样,我也就满足了。”

香秀坐在金子身旁,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睛看着金子,她边吃边问金子:

“金子哥,刚才你和王伯伯在干什么?”

“我和爸爸在打蚊子,这里的蚊子太多了,爸爸怕晚上蚊子咬着我,我小时候最怕蚊子了,蚊子一咬我就起一串水疱,可吓人了。”

香秀皱着眉头听金子讲,她猛地笑出了声:

“金子哥,今天你就不用怕了,我身上有一股香味,蚊子从来就不咬我,我今天和你睡一起,蚊子就不会来咬你了,不信你问我爸,我家从来就没有蚊子。”

家滨笑笑,看了看老王:

“这孩子为了和金子在一起,什么主意都想得出来。不过这孩子从小就不怕蚊子,不论她在哪儿,蚊子准不敢来,这话是真的,那就让她和金子住一起,一来让他们小哥俩近密近密,二来也免得让蚊子咬着孩子。”

香秀一蹦老高地从土炕上跳了下来,举着手中没吃完的玉米,高兴地喊着:

“噢,我能和金子哥一起玩儿了。”

家滨和老王看着兴高采烈的一对儿女,都高兴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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