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秋似有所感,低下头正对上婴儿乌黑的眼,然后他莫名的感到一种寒冷,下意识的却搂紧了婴儿,本就昏暗的境地越来越暗,将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只是退了外衣包裹住孩子,婴儿似懂非懂,却是慢慢的闭上了眼
漆黑的棺木里,除了黑,就是黑。寰凝惊恐的瞪大了眼。自己不应该是死了吗?不应该是直接等到慕容晓寒来救自己时自己才会醒吗?为何,为何服下那药物之后,自己只是短暂的昏睡后,就清醒了,然而,别人却以为她真的死了,太医说她是,猝死。
她害怕的想要睁开眼,却怎样都无法睁开,只能静静的任由别人摆布。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听到慕容晓寒来看她。
他一定是在忙着日后让自己复活的事吧
忙着为了以后美好的生活做准备
是了,一定是这样。
如果他现在来了,别人也会怀疑什么的吧。
所以,他不来是对的。
寰凝躺在棺木里默默的想着,可是
可是好黑,好暗,好害怕啊
你知道别人当做死人般冷漠搬运吗?无视了你生前的荣耀,只是把你当做木头一般,随意挪动。
你知道父母白发送黑发的痛彻心扉吗?那些压抑都无法掩盖的哭泣,仿佛一条破碎的铜镜,触目惊心。
你知道那些关系交好的人在你的棺木前悄声咒骂的恨意吗
你知道那些羡慕嫉妒之人的窃笑吗
一切的一切仿佛细小的蚂蚁,一个爬过去,不痛不痒
一群爬过去,尸骨无存
哦,受够了,若我能出去,我让你们不得好死
若我能出去,我一定让你们痛不欲生!
她想要敲击棺木,想要证明自己还活着,可是她无力动弹,只能静静的躺着,甚至连眼睛都无法睁开。任由那些肮脏的手脚触碰自己,搬运自己,毫不怜惜的将自己扔进灵柩。
晓寒,你要快点,快点来啊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寰凝觉得自己要疯了,可是她出不去,她只能等,等待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慕容晓寒来救她。
慕容晓寒,我如此爱你啊,你一定要快些来啊。
4.怨
将秋陷入了漫长的沉睡,不知是因为摔骨折了腿,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一睡不醒。
妨闲若有所思的看着床上的将秋
感觉到有一些气息,从他身上微微散发,却又捉摸不定。
是自己错觉了吧,毕竟这个白痴就是个普通人,一点术法都不会的
思及此,瞥了眉,微微靠近。
干净的气息迎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深深呼吸,体内浑浊的气息顿时少了许多
倒是个去浊气的好东西
妨闲眯了眼,笑。
睡着了也好,省得他来搅局,算算日子,事情也快要结束了吧
思及此,望向窗外,夹竹桃鲜红欲滴,散发新鲜气息。一个白衣鬼童蓦然出现在他身后,张嘴依依啊啊,妨闲微微皱眉
“十殿,到底想干什么!你看好他,我去看看。”说完,面目表情,大步而去。
咚咚咚,咚咚咚
剧烈的敲击声回响在皇陵内,驼背的守陵人只当未曾听见,依旧喝着小酒准备入睡。毕竟,皇室死掉的人,总是各种曲折晦暗。不管如何,只要人死了,那也就是死了,鬼抓棺材什么的也是要习以为常的。
这活儿也不好干,开始是有些害怕的,甚至早期一个守陵人还跑去开馆,结果死人复活。可惜,复活的还没正名,就被人杀了,连带着那个守陵人,以及守陵人的九族都陪葬了。所以,历代守陵人都知道本份两个字,可比命重要多了。
慕容晓寒,慕容晓寒
你为什么不来,你为什么还不来
已经到时间了,到时间了,你为什么还不来接我
你不是答应我的吗
你答应我的,你忘了吗?
你忘了吗?
不,你没忘,你故意的,故意的是不是?
故意的让我假死,故意的不来救我。
这样我就真死了,这样就成全了你跟那个贱人是不是?
慕容晓寒,我乃金枝玉叶,你竟敢如此对我!
守陵人睡觉前,隐隐约约好像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
内容嘛,记不大清了,好像是,慕容,死什么的,他也没当回事,就昏昏睡去。
没过两日,接班的来换岗,问他有啥情况,他想想摇头:“寰凝公主死后地四十九天好像有点动静,之后就没有了。恩,最近很安静的,哈哈,放心。”
拍了拍同僚的肩,守陵人换着衣服,今晚是去秋菊家呢,还是找春香呢,亦或者,换家青楼,找个新姑娘呢?
“喂喂,听说慕容大人暴毙在云姑娘家啊。”
“什么?哦,那个新任侍郎啊,云姑娘是谁?”八卦心起,守陵人转过头
“好像是青梅竹马。啧啧,听说他不过一个穷秀才,寰凝公主看上他了,他才平步青云的。哎哎,你不知道,据说他死相很惨啊。”
“不是说暴毙吗?”
“嘿嘿,那是官家好面子说的,实际上啊,听说是被什么野兽啃了,体无完肤啊。但是,京城里哪有野兽啊,而且那印记,据府里下人说,特别像人的牙印啊!陛下很看重此事,还让国师大人瞧了一眼呢。”
“哦,怎么说?”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国师道法高深,看出来什么也不会轻易说出来不是。总之,之后也就没啥动静了就是。不过有八卦说,那天,国师出来的时候,遇到一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两个人进了家包厢,两人进去了很久,很久,嘿嘿……”
猥琐的笑容响起,两人相视一笑,嘛,大家都懂得嘛。
人,对八卦的执着,总是多过于事件的本质。
只因八卦可以凭空想象,满足人心间种种晦暗不明的羡慕嫉妒恨。
溪水流淌,柳树低垂,拂过阵阵凄清。满地绿草,不知何时隐约泛起一种死灰,明明灭灭的光晕都显得阴森寒冷。将秋觉得冷,真冷,可怀中的孩子却睡的安稳,以至于他想跳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取取暖的想法最终搁浅。
窸窸窣窣
有脚步声踉跄响起,将秋精神一振,难道孩子的妈妈回来了!
思及此,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站起。
“这是哪?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来这里?”女子的声音蓦然响起,将秋循声看去,不禁愣神。
这个,这个披头散发,浑身血渍的姑娘好眼熟啊,一拍脑袋:“是你!”将秋抱着孩子走进,这不就是那天来寻死的那个刁蛮姑娘嘛。
“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难道,难道这是你的孩子?”将秋神经大条的嚷嚷起来,这会儿他也不怕吵醒孩子了,孩子醒了正好,看看是不是亲妈嘛。他满脑子孩子,全然不觉得四周阴风阵阵,而他对面的刁蛮姑娘,双眼通红,脸色铁青。
“休得胡言乱语,本宫才没有孩子!”寰凝眉目怒睁,甩手就打将秋,将秋一愣。
“哇哇哇……”怀中的孩子忽然大哭起来,将秋低头,正好躲过寰凝打来的手。
“没有就没有嘛,那么激动做什么,看,吓哭了。”将秋忍不住抱怨,怀中的孩子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在地。
“娘,娘亲……”怀中的婴儿大睁着哭泣的眼,身子却忽然脱离了将秋的怀抱,落在了地上,一边哭泣,一边喊着娘亲,朝寰凝爬去。急速的变化,让将秋目瞪口呆,直接傻眼。
寰凝大惊,缓慢后退:“本宫没有孩子,没有,你这个妖孽,你这个妖孽!”寰凝惊叫,孩子却一点不慢继续爬向她:“娘亲,你为什么不要我,你为什么不肯看我一眼?”
将秋惊讶的发现那婴儿在爬动的过程中,竟然慢慢长大,从半个月不到的婴儿,转身变成一岁多的孩子,并且不断的还在成长。
“妖孽,你这个妖孽,本宫没有子嗣,没有,没有!”寰凝惊恐的抱头尖叫,目露凶光,抬脚就朝着趴到自己身边,伸手想要拉自己手的婴儿踹去。
“喂,你疯了吧!”将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寰凝,抱住了孩子。
“你是个妖孽,妖孽!死,你该死,你——该死!”寰凝撕扯头发,歇斯底里一般怒视婴儿。那种血腥的恨不能咬死这孩子的感觉那样明显,让将秋错觉自己看到的寰凝不是人,而是个张开血盆大口的妖怪。
将秋猛然跃起,抱着孩子狂奔而去:“别怕,别怕,叔叔带你走,叔叔带你走。”
将秋不知道怎么了,他只知道,自己若不走,那个女人一定会生吞了这个孩子。
“死,死……嘻嘻,死……”孩子忽然诡异的笑起来,尖利的童声嘶叫出诡异的音符,将秋只觉心间一寒,那孩子却已脱离了他的怀抱。
那孩子的眼角吧嗒吧嗒继续滚落泪滴,只是落在了地上全数成了黑色的,并且不断在地面凝集。寰凝狂奔而来,看着眼前一切,妖媚的笑了:“妖孽,你就是个妖孽,我怎会生出你这个妖孽呢?”说着直扑向孩子,如同猛虎。
“是呢,我是个妖孽呢。可是,生了我的你,又是什么呢?明明是你生了我,又要亲手掐死我,这样的你又是什么呢?”
孩子飘忽的躲避着扑来的寰凝,小小的脸上浮现诡秘的笑容,忽然,他高兴的拍起手来。
“哦,我知道啦,我知道啦,你被男人耍了,男人不要你了,你就拿我撒气。
哎呀,哎呀,被人耍了呢,耍了呢……”
孩子哈哈大笑起来,寰凝猛然定住身形,满脸怨毒“我能生你,就能杀你,你跟你爹一样,都是该死的,该死的!”说着,一道青光猛然爆射而起,直冲孩子。光束所到之处,万物尽成飞灰。
“不!”将秋惊呼,脑袋一热,就要冲过去,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拽住了他的腰,他想要往前走,那力量却死死的拖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