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刺客,只是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押的瘦小刺客终于吐出一句完整的话,稚嫩的声音让宋青玉微微迟疑了一下,随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她看向刺客的目光中混杂着了然、惊讶、怜悯……
“我听石府下人曾说,当年甚为受宠的小刘氏乃是因为石老爷死后被发现与别的男人有染遂按族规处理……”宋青玉的声音顿了顿,因为她看到那双因为悲愤而通红的双眼——
伪装坚强的人一旦被戳中痛处往往比一般人更加软弱。
她低低的叹了口气:“当年小刘氏还留下一个孩子,正是呀呀学语的年龄,自那件事后便无人留意那个孩子,没两年据说也那么不明不白的去了……我想,石府下人所说的‘去了’并非是死掉而是失踪,那个孩子被人救走而且还悉心栽培,为得便是替小刘氏洗雪沉冤……”
宋青玉的话尚未说完,原本桀骜不驯的刺客已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完全无视架在他脖子上的利刃。
接下去的事情自然就是完全戏剧化,前面两起凶案尚未定论,又多了一具骸骨案,纵是刑狱高手也不由头疼,偏偏宋青玉却浑然不觉,只在少年表示愿做牛做马报答时,才轻飘飘的丢了句‘天下牛马已经够多,何必再多一匹’
狄云捏着下巴,回忆当时他们打捞夏筝尸首时,石府一干人等的表情便可想通其中关节。按照石家祖训族规,后院女眷私下与人私通乃是重罪,身为妻室的小刘氏在石老爷守孝期间竟与人有私,按族规该浸猪笼,为何那小刘氏却是沉井而死?
“原来你一直都在石府,难怪知道你娘的遗骸被人送到义庄……”
原本狄云想追问究竟偷偷护下石砚的忠仆究竟是何人,却因宋青玉打岔而分神。
“你方才说到你在石府乃是伺候花草,也就后院的花匠?”
石砚摇头道:“我只是个负责洒扫的普通小厮,不过是顶着家生奴才的头衔,扮一个天生聋哑的孩子,想找到究竟何人陷害我娘,为她报仇而已!不过……”他话锋一转道:“照管花草的乃是平叔,做事向来认真,这跟案子有关吗?”
“平叔!?”宋青玉点了点头,旋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既是石府小厮,出来这么久,会不会惹人怀疑?更何况你的样貌……”原本她是想说石砚乃石家老爷亲生孩儿,容貌上总有几分相似,却见那少年挤眉弄眼,不时用手搔着嘴角和下颚,便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原来是易容啊!想必用来粘着的材料跟肌肤亲和度不高,所以才会引起瘙痒,少年心性未稳,自然会不注意去搔痒,所以被她看出破绽。
宋青玉对石砚耳语几句又细细叮咛洗雪沉冤并非易事须小心谨慎,不泄露行藏等等,交代他要办的事情后便催他离去。
“此子桀骜难驯,一旦行差踏错必然让人头疼,若他此去依旧执意报仇,宋姑娘一片苦心岂不白费?”展昭对她此举颇有微词,按他想法,自是将此子留在身边严加管教。
“大人大可放心,这个石砚虽然是匹野马,但却极重孝道,为了替母伸冤,我相信他会按照我说的做!更何况他在石府也不是一天两天,若是真想寻思报复岂不早已得手,想必那个将他抚养长大的人定然是用心良苦……”
“我支持宋姑娘!”狄云毫不避嫌的挺宋青玉道。展昭白了他一眼,意思很明确——‘你不开口也没人拿你当哑巴’
“现在手头上又多出一桩案子,不知宋姑娘想从何处下手?”展昭神情凝重,前两桩案子本就已经错综复杂,加上这足足过了十年的冤案,要真一丝不苟的调查下来,他们前往辰州的行程必然耽误,京城那边该如何交代?
“展大人无须担心,辰州之行青玉既然已经答应就不会延误行程,更何况筝儿的案子,我已经有了头绪……”因为提到夏筝,宋青玉神情黯然,但很快又全心投到案子当中。
“筝儿已有两三个月的身孕,孩子的父亲是谁自然最为关键!若是其他人,诸如小厮、护院之类,只要二人确实情投意合,筝儿也到了婚配年龄,她从小便在跟着夫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必求个恩典还是不在话下的,可为何对方要如此狠心的迫死她呢?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狄云闻言抚掌道:“这就对了!我也这么想!偌大一个石府,老爷早就没了,只剩个少爷,筝儿姑娘又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自然跟那个大少爷捻熟,这么说来……就是跟那个大少爷有关咯!”
见宋青玉点头不语,狄云自顾自继续:“我就说嘛!小展,你记不记得昨天我们看到那个少爷?生得那叫一个油头粉面,表面上温文尔雅,实则一双风流桃花眼,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家伙……喂喂,说正经的,你们干嘛一个劲盯着我看?”某人痴痴问了一句,很快便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不由怪叫着撇清自己。
“我倒觉得不然!”宋青玉取笑他两句后便言归正传:“石天宝性格怯懦,应该不会下狠手,而且筝儿虽然天真单纯,但却并不傻,如果对方没有用真情,我想筝儿也不会将自己托付于他……”她轻叹一声又说道:“更何况我知道石天宝虽在两年前娶了嫡妻,却并未诞下子女,若筝儿真有身孕,恐怕他宠她还来不及,又岂会如此待她?”
“不是石天宝,那会是谁?”狄云咬着嘴唇,心中闪念般想起一个物件。
“血书!”狄云跟宋青玉二人竟异口同声叫了出来,二人生出一丝默契,不由相视一笑。
官二代不愧是官二代,很快县尉大人便亲自送来那封在夏筝房中搜出的重要证据。宋青玉将血书摊平放在石桌上,整个人凑近仔细看去。狄云满腹好奇,也学着她的动作,探头探脑的观察,却因为两人脸部距离靠近而血气翻涌,忍不住轻咳一声。
宋青玉好奇的瞥了他一眼:“你没事吧?”
狄云咽了咽口水,腆着脸道:“没事啊!”
“没事你怎么……”宋青玉有些古怪的笑了笑。
实在看不过去的展昭连忙将狄云拽到一边。“你流鼻血了!”
狄云浑然不觉的摸了摸鼻子,顿时被满手的鲜红吓了一跳,狼狈之余不由又偷眼看向宋青玉,见她继续专注血书才轻吁了口气。
看着她低头忙碌的样子,狄云不由心中犯嘀咕:最近他的运气似乎特别差,在庞家两位小姐那碰壁也就算了,还被老爹整到辰州查案,直到遇到她……仿佛感应到他的注意,她纤长的睫毛眨了两下,目光有意无意扫了他一眼,便又低头研究手中的物件,原本粉嫩圆润的双唇紧绷成线,此时的她,容貌虽不是绝美,气质却尤胜京城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
此时他眼中的美女正素手捻起白绢,眉头轻蹙,黑眸中闪出异样光芒,这个味道……
顷刻,宋青玉目光微寒,声音清冷如泉:“是朱砂!”
狄云享受般眯着眼,慢慢想起那一点鲜红的颜色,犹如少女幽幽的情怨,空虚脆弱却异常美丽,让他不由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