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小婴儿，莫素心觉得压力很大。明明什么都听得懂，就是做不出表示，得不到回应，反而被认为什么都不懂。
尤其是在被迫洗澡的时候，怎么躲都躲不开，无奈只有被那个小师姐翻来滚去。她虽然更喜欢师父，这种时候却是死也不肯叫师父来帮忙的。
作为小婴儿，她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多了一点。
不过直觉还是有，她知道师父是可以信任的，小师姐是好人，至少不知为何对她很好，而那个不时来探望却总是遭小师姐冷眼相对的师兄，是她最讨厌的那一类人。至于还讨厌什么人，莫素心却也想不起来。
婴儿的人生过得极单纯，吃东西，睡觉，长身体。苏惟真给她的真气，让她可以将自己的气息调理地更纯粹，这个发现无疑让苏惟真很高兴，同时也不免对她给予厚望。
只是就连苏惟真也不知道的是，莫素心体内还有一部分隐藏的力量，寄居在她的灵魂深处。虽然她暂时还碰不到。知道有这样的存在，莫素心觉得有些安心，又有些不安。无论如何，她一直在健康地成长着。
莫素心很快学会了爬，会眯起眼大笑着爬到苏惟真面前抱起他的手开始啃，苏惟真一脸纵容的表情让她更加开心。
在她满一岁的时候，小师姐通过了那一年的入门考试，名正言顺成为白瑶的收山弟子。莫素心并不畏惧那个看起来一脸严肃的大师伯，只觉得她是在虚张声势。只是她也不怎么喜欢她，看在许嫣然的面子上才爱答不理地看她一眼。
这让所有的人都很惊奇。白瑶不禁悻悻然地说，“惟真，你这个徒弟，可真难讨好。”
苏惟真笑笑，小孩子根骨只能看个大概，因为毕竟会长，待长到七八岁时才真正分得清等级。莫素心一年来的变化，众人有目共睹，渐渐褪去胎里带来的一丝浊气后，她的眉目眼神更加清朗，也许会成为蜀山这一代弟子中最优秀的一位。
能收得这样的弟子，苏惟真作为师父也是会让其他人羡慕的。当然，他付出的心血众人也都看在眼里，单是为莫素心输入的那些真气，就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提供。
当年名噪一时的苏惟真，在沉寂多年以后又用这样的方式来培养徒弟，其他人也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这时候魏如风端着摆满小东西的案子走过来，众人看过去，里面摆放着道家各类心法的经书，剑谱，丹药等等。虽然抓周是民间的习俗，苏惟真倒也愿意对莫素心的将来做个预测，虽然她长在蜀山，所能做出的选择已经很有限了。
与苏惟真相熟的师兄弟们都齐聚在他的院子里，就连玄气长老也破例到场，显然对这位已经看不出优秀的弟子依然重视。
“开始吧。”
随着玄气长老一声令下，苏惟真将莫素心抱起来放在案中，让她可以随意爬动拿到任何物品。
莫素心隐约知道这是在试探她的心性，看她是否适合修炼，也看她在修炼的哪一方面更有兴趣。而对她来说，其实都是无所谓的，她似乎有一个极佳的底子，身体与气息都向着更纯粹的方向发展，她对于自己的未来其实是不担心的。
可是在蜀山上，日日修行总需要有自己的目标。有人是降妖除魔为民造福，有人是一心想道以求升仙，而她呢？
莫素心想着，不觉望了望师父。此刻苏惟真正鼓励地看着她，目光中也有期待。他想要看她真正的选择。
莫素心似乎了解到这一点，并不急于下决定，只是慢悠悠在案上爬着。这时候一阵风起，空中纷纷扬扬落下几片花瓣，原来时值晚春，后山的桃花终于开了。
看着那艳红的花瓣，莫素心只觉得心底某一处似乎有所触动，她不自觉伸出手，稳稳接住一片，而后紧紧攥在手心里。
“看来这孩子无心修道啊。”玄气长老一声长叹，桃色嫣然，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是做错了什么吗？莫素心茫然地看着自己紧紧握住的手，又抬起头看了看师父。
“我会教好她的。”苏惟真坚定地说。
可是那坚定后面，多少也是有失望的吧？莫素心想着，便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师父，并没用像往常一样爬过去抱他的手，难得安静下来。像是在打量，也像是在等待。
“就这样吧。”苏惟真伸手抱起她。
“不过是个寻常的丫头而已。”叶璇舞轻轻地哼了一声，率先离去。
众人也跟着散了，或遗憾或庆幸表情不一。
苏惟真背后却有个人说，“就算是个寻常的丫头，你若不想要了，可以给我。”
“休想。”苏惟真看也不看，便知道是聂惟寒来了。
也只有他一个人天天惦记着要把莫素心当他的试药人。
“如果她长大后也是资质平平，你难道不后悔？”
苏惟真沉默着，片刻后摇摇头。
“你不想她步你的后尘吧？小时候光彩夺目，长大后泯然众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惟真难得收了好脾气，厉声对他说。
“与我合作，用药力控制她的成长。”
“这个想法，你以后最好不要与我再提。”苏惟真冷冷地说。
“这我就不明白了，你一开始带她回来，我以为是看中了她的根骨，要她替你做到你做不到的程度。而这一年来你用自己的真气养她，更让我确信了这个理由。可是若知道她心不在此，还是离不开尘世要做个寻常女子，不是浪费你一片苦心？不如早早用药……”
“住口，若是用丹药控制心智，我教出来的便不是弟子，而是实现目标的工具了。聂师兄，若不是你急于求成给自己用那些丹药，如今也毁不到这种程度，不是吗？”
聂惟寒神色一僵，阴沉沉地看着他。
苏惟真接着说道，“她是我的徒弟，我便有责任保护她，你也不必再觊觎她的根骨。师兄，惟真劝你一句，现在重新练起还有的救，不要再试着以毒攻毒了。”
聂惟寒被他戳到了痛处，冷着脸不说话，突然便出了手。
苏惟真已有防备，转身闪过这一招攻击，不料他还有后手，下一招却是攻向苏惟真怀里的素心。苏惟真不敢硬碰，回手一挡，却正中他的下怀。
聂惟寒双手去夺小孩，苏惟真一手难支撑，终于被他抢过去。
“师兄，你想怎么样？”他着急问道。
聂惟寒一时冲突，却也不知如何解释。他虽然心中抑郁，毕竟是修道中人，断不会拿个小孩子出气，方才的举动也不过是给苏惟真点教训，此时却不知该如何收手了。
他僵在那里，一时不察，却被莫素心咬了手臂。
小孩子自然咬不出多大的力气，聂惟寒只觉得好笑，说道，“自不量力，瞧你养的好徒弟。”
他顺手一抛，转身便走。苏惟真接过来，却见莫素心满脸泪痕。他有些被吓到，忙出声安抚，“素心，是被惊着了，还是被弄痛了？”
莫素心一开口，只能是哇哇的哭声。
苏惟真伸手去探，却不见发烧。
“素心，这到底是怎么了？”
莫素心哭着哭着，声音小了下去，气息也渐渐变得微弱。
苏惟真终于慌了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