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人,却次次找茬,真是找虐。祝九妹摇摇头。许高这人也奇怪,对男装的她百般刁难,对女装的她就百般依顺,明明对他的态度是一样的爱理不理。
“公子。”“英台。”银心与祝英齐挤出人群,神色紧张的问道:“你没事吧?”
哭声,辱骂声,场面一片混乱。有不少人躺在地上呻吟,寺庙的和尚已出来善后,这次的混乱伤者不少,凶手却已经逃之夭夭。
“我没事。”回首想向那位少年道谢,人却已不在,四下寻找,哪还有那袭白色的身影?
“银心,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身穿白衣,长的很清秀的公子?”
银心摇摇头,她急于找小姐,哪会管上其他。
“这样啊。”看着手上的纸扇,心有些空空的。扇子是那名少年掉在地上,她顺手拿来用的,现下扇还在,它的主人却消失在了人海。
物转星移,又是一年的春天。
“爹,娘,看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祝九妹笑嘻嘻的亮出身后的托盘,往桌上一放,“是西瓜。”
红艳艳水灵灵的不就是西瓜么。
“哎呀,这才三月,哪来的西瓜啊?”祝员外奇道。这个季节西瓜种都还没种下呢。
祝员外拿起一片尝了口,“还蛮甜的。女儿啊,这你哪来的?”
“嘿嘿,温室里。”
以往她用到前世的知识时,都会赖到书上,毕竟爹的书房里的书很杂。近年这借口用的多了,娘开始有所怀疑,她也就老实了些。只是郑江带来的种子让她有了建个温室的打算,建温室需要玻璃,玻璃的配方她有,可不敢做。要是娘问起来,再说是书上看的,她怕这次娘会刨根究底的盘问。建温室的事就一直拖了下来,直到她的一个修道朋友拿着一块透明石头来找她。
她这位朋友喜欢炼丹,为了凑齐炼丹的材料不惜倾家荡产,那次就是因为他穷的揭不开锅,才来找她借钱。他的脸皮薄,上次借的钱还没还她,只是实在是快要饿死了,所以这次他厚着脸皮来卖那块透明石头的配方。
看了配方,她可以肯定这就是玻璃,立马高兴的二话不说的买下了。
第二天,她就找人制作玻璃,用的当然是前世记着的配方,毕竟那位朋友的配方有些不稳定,但借口已经有了,她可以说这配方就是那朋友卖给她的。十几天后,在后院就多出了一座水晶般的建筑,种下的第一波作物就是西瓜了。
“不错不错,不枉费你花下的重金。”祝员外滋吧的连吃了两片。
“花重金只为了种西瓜。”祝夫人冷哼,“玩物丧志!”
“咳咳,三月能出西瓜算奇迹了。”祝员外忙替她说话。
不要说种出西瓜了,就算种不出,就算那栋看似脆弱的房子在一夜间倒塌,只要人安全,只要她高兴,他也乐意。
当初祝九妹拿出玻璃的样品时,祝夫人就反对了,“一摔就碎,怎能盖房子?我不同意。”任凭她怎么保证不会有危险,祝夫人就是不同意,最后还是祝员外偷偷塞钱给她,她才有钱盖了温室。
“不只是西瓜,只要你们想吃,我都能种出来,不管季节。”种西瓜是为了熟悉温度的控制,往后才是重点。
“娘,你吃。”祝九妹拿了块大的递给祝夫人后,绕到了她身后,捏起了肩,“娘,听说八哥要去杭州求学。”
“嗯。”祝夫人舒服的眯起眼,轻描淡写道:“但你不能去。”
知女莫若母,祝九妹的无事献殷勤,她就知道她有事说,提起她八哥,她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为什么?娘,我也想去嘛。”祝九妹倚着祝夫人撒起娇来。
“夫人,既然女儿想学习你就让她去吧。”
祝九妹与祝员外交换了个眼色,祝九妹继续撒娇,“娘,就让我去嘛。”
“想学习请先生来家里便可,何况你五岁起就在书房里自学了,不需要先生来教。”
“我哪是自学,只是看些杂书罢了,想学才德,还得夫子来教。而且你不是认为请的夫子不好,才让八哥去尼山的嘛,也让女儿去吧。”
祝夫人站起与她平视,道:“你也知道你是女子,女子识字便好,不需才。更何况就是你太有才,才有了如今的所作所为,再学习下去,你不得要无法无天了?去杭州的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娘娘娘。。。”
不管祝九妹在身后的叫唤,祝夫人头也不回的出了房。
“爹。”祝九妹把矛头指向祝员外。
“爹也支持你去求学,只是你娘不答应,我也无能为力。”祝员外无奈的掂掂肩。
想去杭州,并不是想去求学,只是想利用外出的三年时间干出自己的一番事业。在家有娘看着,她最多只能在祝家庄逛逛,家中事业有哥哥们帮衬着,娘不让她碰,她根本没有大显身手的机会。不行!再这样下去,她就只得乖乖等着嫁人了。
出嫁从夫绝对不是她要的生活!
“老爷夫人不好了!”银心慌慌张张的跑进老爷房。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祝夫人喝道。
“小姐她小姐她。。。”银心上气不接下气语不成句。
“小姐她这么啦?你慢点说,慢点。”听说是他的宝贝女儿的事,祝员外紧张的瞪眼。祝夫人也一阵紧张,不会是英台出了什么事吧?
稍稍顺了气,话才说的顺了些,“小姐她高烧不退,神志不清了。”
“什么?还不去请大夫!”
祝九妹缩在床上,身上的被子叠的高高的,直闷出了一身的汗。
“来了,来了。”放哨的婢女叫道。
屋内的婢女忙撤下被子塞进了柜子,而此时祝九妹也做出了难受的表情。
“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匆忙赶来的祝员外见她满脸通红,冷汗直冒,而且还明显呼吸不畅的样子,慌了手脚,“这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女儿啊,你不要吓爹啊。”
“英台,英台。”祝夫人叫唤了几次,祝九妹只是含糊的呻吟了一声,眼却没睁开,“英台,我是娘啊,英台你醒醒。”
“这大夫怎么还没到啊!”祝员外急得大叫道。
“大夫来了。”祝夫人忙让开路,让大夫给祝九妹把脉。
大夫手拧白胡,把了一会儿脉后,摇摇头道:“令爱的病因心起,心病还需心药医,老夫无能,还是另请高明吧。”
“什么意思?没没救了?大夫你说清楚啊!”祝员外慌道。
“令爱心有事解不开,以至心血不顺,想要救她,还需解开心结。话到此,老夫告辞。”
祝夫人身一阵不稳,祝员外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只听她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夫人,你不要着急,那个庸医看不好,还有其他的大夫,咱们的女儿会没事的。”祝员外自己都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还要安慰祝夫人,“我先扶你回房,女儿已经这样了,你可不能病倒了。”
待祝员外扶着祝夫人出去,银心才来到床前,不安道:“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夫人的情况不怎么好啊。”
虽然很对不起娘,可她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按计划。”
祝夫人手按额头,紧皱着眉头,祝员外替她捶背捏肩,“夫人你且安心,我已经派人去请最好的大夫了。”
“英台都那样了,我怎能安心。你说会不会是我昨天拒绝她去书院的事,让她心起隔阂了?自小她就与她的哥哥们一起学习,这次我只让老八去学院,她会不会以为我偏心了?”
关心则乱,她这几年可不止一次拒绝过祝九妹的请求。更何况,祝九妹是女子,作为父母自然要对她约束些。
“你多心了,咱们的女儿不会那么想的。”
“可是。。。”
走进来的银心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老爷,夫人。”
“银心,这位是?”祝员外看向跟银心进来的年轻人。他让银心找的是大夫,走进来的这人看打扮不像个大夫,而且太年轻了。
“祝员外,祝夫人,晚辈是个游方在外的道士。经过此处,见府上有黑气萦绕,便不请自来,还望见谅。只是不知,府内是否有生病之人?”自称道士的年轻人上前一步施礼道。
“道长可有办法救小女?”祝夫人一下站起身道。见这位道士未卜先知,祝夫人算是信了他。也可以说她现在已是乱了阵脚,有丝希望能救祝九妹,她也想试试。
“原来生病之人是令爱。”道士掐指一算道:“令爱的病乃心病。”
“是,大夫也如此说。”祝员外点头如葱,示意他继续说。
“令爱心志远大,却被困与深宅,故心气难平,郁结成疾。”
“果然是我不让她去学院,她才想不开的。”祝夫人自责道。
“夫人为何不让她去呢?好学是好事啊。”道士道。
“道长有所不知,小女自小好动,常以男装示人,又好打抱不平,常常惹出事端。求学三年,让她三年在外,我怎能安心?何况学院莘莘学子,无不都是男子,让她一女儿身置身于男堆中,我不放心啊。毕竟是三年朝夕相处,若被识破女儿身,于她名节,于我祝家名声,都是不妥的。”祝夫人缓缓道出她的不安,想到祝九妹的病,又道:“如果让她去学院,她的病能好,我也不会再阻止。只是现在答应,还来得及吗?”
“娘。”道士,不,是祝九妹,祝九妹撤下假胡子跪了下来,“女儿不孝,让娘担忧了。女儿不知您考虑了那么多,是女儿任意妄为了。”
“你。。。”祝夫人惊讶的看着她。
“只是女儿非去杭州不可,女儿也有自己的打算,请娘成全。”她只说杭州,没说学院,是给自己留了退路,东窗事发时,也有个说辞。
“好你个祝英台!你想气死娘吗?”发现自己被欺骗,祝夫人勃然大怒,指着她的手都抖了。
“夫人你消消气,不要激动。女儿啊,你太不应该了,怎么能欺骗你娘呢?你知道你娘有多担心吗?”祝员外适时出来打圆场,边为祝夫人顺气,边道:“夫人消消气,可不能气坏了身子。”
“是女儿的不是,女儿不该欺骗娘,令娘担心。只是昨天娘说女子不该有才,女儿心气难平。古有蔡文姬,卓文君,班昭,今有谢道韫,她们都是才华横溢,德才兼备,女儿也想成为她们那样的人,才出了此下策。”
“夫人,看在九妹一心向学的份上。。。”
“不让你去学院的原因已经说过,以你这顽劣的心性,就该关在家严加看管。这事不用说了,我心意已决,你给我好好在家,哪都别想去!我累了,出去吧。”
“娘。”
“出去!”
祝员外使劲给祝九妹使眼色,示意她快出去。她也知道娘气的不轻,只好先出去了。
就在她要出房门时,祝夫人开口道:“等等。”
难道娘改变主意了?祝九妹欣喜的回头,祝夫人却说:“把女诫给我抄一遍。”
她除了答应还能怎样?无精打采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