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陈韵的述说,祝九妹和梁山伯皆是沉默。红姨早年丧夫,带着年幼的刘柳生活,被高员外看中收为小妾。本以为苦日子终于结束了,结果没享受几年就沦为阶下囚被卖青楼。最可怜的还是刘柳,随她母亲进了高家,虽衣食无忧,但身份尴尬,处处遭人白眼,连杂役能都欺负她。
虽然不招人待见,但刘柳却总是笑脸迎人,对于这样坚强的女子,祝九妹很是敬佩。最起码当年她被人冷落时,她从未给过那些人好脸色看。
“陈韵,如果刘柳不是清白之身,你还会娶她吗?”祝九妹盯着陈韵的双眼问道。商人重信誉,就算是梅兰阁这种中下级的青楼也是一样,在知道陈韵今天拿不出银子的前提下,梅兰阁的主人才在节目中增加了刘柳。也就是说就算陈韵在今天内拿出一百两银子,写诗得良宵也不会中止,刘柳必须陪了客人,才能跟陈韵走。像陈韵家,连刘柳只是屈身青楼都不愿接受了,不要说她失了清白。
“就算家族反对,我也会把刘柳明媒正娶回来!”陈韵目不转视的回望着祝九妹,态度之坚决。
祝九妹本来想说家族都反对了,以你的能力拿什么明媒正娶,但转念一想,在这女人不过是附赠品的时代,有哪个男人会为女人做到这一步。
家里人想让陈韵断了对刘柳的想念,所以威胁他说,若他不去书院,就把刘柳赎了身再卖到他找不到的地方。为此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到书院,时间能改变一个人很多的想法,而他这一年多的日子却无时无刻不想着刘柳。省下生活费,为其他学生代写作业,放假时下山卖字画代写书信,这便是他这一年多里做的努力。
这份痴情足令她折服。
“山伯,劳烦你回家一趟,让银心把我的存钱箱拿过来。”存钱箱里放了她从太白楼拿来的这一年的收益的十分之一,太白楼的生意好的出乎她的预想,一年便差不多把当初的投入收回了。
“我这就回去。”
“谢谢,谢谢你肯帮我,英台。”陈韵喜极而泣,擦着眼泪说道。
梁山伯走了没多久,写诗得良宵也开始了。
红姨上了台子,提示大家安静下来。
“大家都知道梅兰阁有两位花魁,这两位花魁啊,可是我们高价请了高人调教出来,这琴棋书画自然不用说,那是样样精通,对于那方面的事。”红姨抚媚一笑,一甩丝巾道:“也不会令你们失望,主要还是清白之身。”
红姨想表示什么,是男人的都懂,台下男子皆会心一笑。
“我也不多说,有请我们的第一位姑娘,刘柳姑娘。”
听到刘柳的名字,陈韵迫不及待的靠上了窗台,翘首以待。
随着斜对面的窗户打开,一双素手呈现在了众人眼前,脸和身体还是被珠帘挡着的。素手撩起一边珠帘用银钩子勾住,一张如水芙蓉般清丽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看到朝思暮想的佳人,陈韵激动的握紧了窗沿。
把两边的珠帘都勾住了后,刘柳安静的在窗前坐了下来。
祝九妹来到窗前,看到刘柳后,微微有些惊讶。想不到看似柔弱楚楚可怜的女子,会那么坚强,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还能保持着这份平静,着实不易。
刘柳一出现,便有人迫不及待的拿起笔,略一沉思就落下了笔,随后更多的人开始埋头书写。
陈韵看看刘柳,一锤窗沿,回身拿起了桌上为祝九妹准备的纸笔。
祝九妹摇着扇子,看着对面的刘柳,刘柳抬头便对上了她的目光,连忙又低下了头。祝九妹会心一笑。会向她这边看,说明她也不是那么淡定,也是希望陈韵能救她的,她的眼里那少许的泪光就是证据。
陈韵还在思考,楼下已经有人呈上了所做的诗句,由专人接过朗诵。一连几首都是平平无特色,祝九妹听腻了,见陈韵苦思着,神情专注的连她到他身边拿了纸和笔都不知道。
祝九妹略一思索就要下笔时,窗下突然传来一阵叫好声。陈韵也听到了,忙跑向窗口一探究竟。
“这位的公子不仅诗好,连字都是苍劲有力,人更是长的仪表堂堂啊。”红姨丝巾捂嘴给那位公子抛了个媚眼,惹来台下一阵笑声。
本来想交上诗的一些人,在听过那位公子的诗后,黯然的把手上的纸放到了身后。
“如果没人再交上诗,刘柳姑娘今晚可就是这位公子的人了哟。”红姨不经意的瞥了眼陈韵。
陈韵此时整颗心都在刘柳身上,手扣着窗沿死紧。
刘柳对面房间的紫衣公子,摇着扇子,一副风流倜傥的微笑着,享受着四下投来羡慕的目光。他的好友正喝着酒,瞄了他一眼,便笑着摇摇头低头夹菜吃。
不知道那位公子做的诗如何,祝九妹在陈韵和刘柳身上来回看了下,转身回到桌前,拿起了笔。
“时间不等人,各位公子还有没有人要递诗的?若没人了,那我们要请出第二位姑娘了,而刘柳姑娘今晚的去处也将定下来。”红姨最后一次出声提醒道。
“读读我的诗吧。”祝九妹笑着将手上的纸扔了下去。
伙计接住纸立马送到了台上专门读诗的老先生手上,老先生拿着纸略看了一遍,就朗读起来,“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老先生读完抬头看向了楼上刘柳所在的窗口。众人在思索诗中含义的同时,也像老先生一样看向了刘柳。
本是无喜无忧的一张脸,不知在何时已流泪满面,刘柳双手紧握着裙子,唇抿的死紧。像是终于不在隐忍,猛的抬头望向了陈韵这边,带泪眼里的怨,尤为明显。
“刘柳,你果然是在怨我姗姗来迟啊。”陈韵眼里不禁也泛起了湿意。
“不,我是在怨我自己,为什么现在还不放下你,明明我你之间隔了一道跨不过的坎!明明就不该再执迷不悟的抱着希望!”刘柳两手捂脸痛哭出声,“明明不该再妄想的。”
“啪,啪啪”一人拍掌,四下也跟着鼓起了掌。
紫衣公子轻笑一声,伸出手拍了三下,笑道:“我甘败下风。我只描绘了这位姑娘的美貌,不及兄台你连这位姑娘的心态都观察的那么仔细。不仅如此,能用简洁的语言就能表达出这份怨情,造诣上可见一斑,我自叹不如。”
他这么说,是表示这写诗得良宵祝九妹赢了。
祝九妹笑着回礼道:“承让。”
青楼女子的悲哀,怎么能入得了你们这些大丈夫的眼,不是没看到,而是看到了也不在意而已。就像这样,美人都哭成这样了,还是只顾着诗方面的事。
“英台,真是好诗啊。”梁山伯笑着走了进来。回来时正好赶上老先生读诗,听完了,他才和银心上楼来。
“公子,这是你要的。”银心把上锁的木箱放到了桌上。
祝九妹对紫衣公子抱歉的笑笑,便转身来到桌前。
掏出钥匙打开了木箱,从里面拿出了两锭金子递给陈韵道:“去拿回刘柳的卖身契吧。”
陈韵捧过金子一谢再谢后,才急急的跑出门。
祝九妹望着陈韵消失的背影,有些感慨。未来,不知陈韵对刘柳还会不会如今日这般痴情。想到这,祝九妹摇头自嘲一笑。未来难预测,想那么多干嘛,过好今天就好,况且好与不好都是命运。
“英台,你刚做的诗有题名没?”梁山伯坐下喝了杯水道。刚跑的太急,口渴了。
“怨情。题名是怨情。”李白的《怨情》,祝九妹在心里补充道。
因为没听到那人的诗,因此没有把握。《怨情》刻画了闺中人幽怨的情态,女主人公“怨”而坐待,“怨”而皱眉,“怨”而落泪,“怨”而生恨,跟刘柳当时的情况很像,因此就盗用了李白的诗。诗仙的诗,可不是一般人能超越的,赢的自然简单。
陈韵的事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泥鳅的事,所以下一场,祝九妹只当看好戏般,搬了椅子和梁山伯坐到了窗前。
刘柳房间的窗户关上了,她旁边的窗户被打开,撩起珠帘,一张绝色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若说刘柳是荷花,清丽淡雅,那这位名为梦言的女子就是牡丹,国色天香之姿,气压群花的艳丽。
梦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手抓着窗沿,脚踩凳子,坐到了窗台上。无骨般倚窗,眼露媚色,双脚悬空的荡着,无限的抚媚。
连祝九妹都被她迷住了,更不要说男人。祝九妹顿时一阵紧张,猛的转头看向身边的梁山伯。
“她这样真危险,也不怕掉下去。”梁山伯不赞同的说着。
没有惊艳,没有迷恋,还是和平常一样,清亮的如清澈的溪水。祝九妹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纳闷了,连这种绝色都看不上,那要怎样的女人才能入他的眼啊。
惊叹过后,男人们纷纷提笔,略停顿,便开始书写。没有才华,纯属看热闹的男人们盯着梦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面对这些贪婪露骨的眼神,梦言抚媚一笑,更是肆无忌惮的拉低了自己的衣服,露出白皙的肩膀。
狐狸精,祝九妹看着这样的梦言想到了妲己。正想拉梁山伯回房间,余光却被梦言头上的一对琉璃簪。
“那个是!”祝九妹惊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