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回头看了一下明瑜,明瑜身穿着莲紫隐花万福浣花锦袄子,系着玉青色水墨画蜀锦裙子,额中一朵梅花妆倒平添了几分娇俏的风韵,太后沉吟了一下,笑道:“明瑜的梅花妆很好看。”
明瑜得到了太后的赞誉,有些娇羞的说:“是贵妃妹妹为明瑜调的花汁。妹妹对明瑜很好。”
太后微微笑着颌首,道:“你们姐妹友爱,那是最好的了,哀家看着也高兴。”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明瑜,**杂事繁多,你年轻,刚经事,需要人帮衬着。我看你们姐妹和睦,和贵妃人又能干,你把账务交给她,让她帮着你点。你呢,好好的养着身子,早点给哀家添个大胖孙子。”
明瑜有些吃惊,**的帐务自己不是管理得井井有条吗?太后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哪里出错了?但是她又不敢质问,只能把疑团藏在心里,柔声道:“是。”
香樱忙推却道:“母后,臣妾是最不能干的了,这**的账务还是皇后姐姐管理吧。臣妾怕出错。”
太后慈祥的一笑:“哎,哀家很是信任你。这些日子,哀家观察下来,你心思灵敏,性子又好,是个能当家的。**的事物很是庞杂琐细,需要你这个有耐心的人来做。这个帐你接下来,帮着皇后管理**,也让皇后省点心。”
听着太后这么说,香樱也不再推却了,喜逐颜开的道:“是,臣妾愿为皇后姐姐分忧。”
“这样很好。”太后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道:“你们也回吧。哀家也知道每天这个请安也要费你们多少精神。哀家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伺候太后的时候也是谨慎小心诚惶诚恐的,现在我虽老了,也不能为你们做些什么,能做的,只是体谅些你们让你们少受些累罢了。”
明瑜和香樱听太后这么说,忙道:“臣妾很愿意每天来探望太后。”
她们走后,太后望着空落落的宫殿,若有所思。阳光照在几案上那只汝窑的天青色梅瓶,供着的几朵红白梅花暗香盈袖,她缓缓走过去,捧起一朵梅花,轻轻的嗅了嗅,又把它徐徐的插好,又观赏了一下那冰清玉洁的姿态。
墨菊嬷嬷默默的看着太后,知道她一定在思考着什么。太后的性格年轻时就是娴静的,但在娴静中也藏着机锋。她是跟随太后几十年的老人了,明白太后的心是深的,寻常人猜不透太后的心思。墨菊嬷嬷把太后的青花小盖钟换了一个,道:“太后,茶也凉了,老奴为太后换了盏热的。”
“喔,”太后好像被惊醒了什么,坐下来喝了一口热茶,道:“墨菊,哀家刚才的安排你觉得怎么样?”
墨菊嬷嬷恭顺的答道:“太后的安排,自有高明之处。”
太后温和的笑道:“墨菊,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你是我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从我还是小小姐的时候就跟随着我,就好像我的手足一般。这宫里的风风浪浪,都是你伴着我度过,客气的场面话,不是你我之间该说的。哀家看了你的神色,就知道你有话想说,你有疑问,是不是?”
墨菊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太后。墨菊确实有疑问,皇后是太后的亲侄女,怎么太后倒是把**的事务交给了和贵妃?这不是大权旁落吗?”
太后宁静的一笑:“墨菊啊,你若是爱孩子,喜欢她怎么样?”
墨菊羞涩的笑笑:“老奴没有孩子。但是老奴在宫里这么多年了,说句大不敬的话,老奴把皇上当做了自己的孩子,老奴爱孩子,就希望他无忧无虑做一个天下最开心的人。当然,那只是老奴的希望,皇上是天子,掌管着天下苍生的生计,日理万机有许多事要做,哪会如老奴希望的这样?”
“是啊,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希望权儿做个安乐王呢?可惜,命运让他坐上了天子的宝座,他和安乐这两个字是无缘的了。但是,明瑜是我的侄女,也是我疼爱的孩子,我希望她安乐愉悦,不要为**事务烦心。墨菊,你不是不知道,**的争斗不比前朝的硝烟来得不激烈啊,明瑜性格温顺老实,不是那块料。我让她掌管**的事物,那就是把她放在火上烤,成为众人眼中的靶子。这**中可少得了美人,一批批的美人会如流水一般进来,明瑜哪是她们的对手?而和贵妃精明能干,倒是很适合做些繁杂的得罪人的事情。而且我看她对明瑜也很尊重,比如说明瑜那个梅花妆就是很孩子气的想法,和贵妃倒是很顺从,说明这孩子眼里有皇后,很知道尊卑呢。”
“原来太后心里是这番打算。”墨菊嬷嬷释然的微笑:“只是老奴还有一事担心,不知可说不可说。”
太后颌首微笑:“你说。”
“太后,人心深不可测。万一有一天和贵妃翻脸对皇后不敬,怎么办呢?”
太后轻轻一笑:“她且敢?明瑜是谁?紫鸾国的公主,这六宫之中,谁有明瑜这样高贵的身份?我们凤池国还得依仗紫鸾国呢!这道理,**懂,前朝更懂。她要是对明瑜不敬,那就是自找死路!不要说我在这里,是明瑜的依仗和保护,就是前朝的奏折和唾沫,也得把她淹死!墨菊啊,没有这一层利害关系,我能把六宫的权力交给她吗?爱孩子,是希望孩子无忧无虑,我希望明瑜无忧无虑,只是单单纯纯的做一个幸福的人。咱们明瑜,将来要是生了太子,我也就能含饴弄孙了。墨菊,再说了,她养好身子养好精神,才能怀孕是不是?”
“那是当然的。原来太后什么都想周到了。太后的远虑,果然是我们看不到的。”墨菊笑着说。
太后笑了一笑,忽然叹了口气:“我什么都为权儿和明瑜打算好了。但是我不能打算的,是感情。明瑜对权儿是一往情深,但权儿对明瑜可不是这样。哎,只要他对明瑜是尊重和爱护的,我也不说什么了。孩子们的事,有些是你无法干涉的。”
走出萱恩宫,天色晴朗得很,香樱仰望着白云蓝天,见那白云变幻不已,一会儿象一只高大威武的大象,一会儿象一只翩翩起舞的孔雀,一会儿又似一条当空飞舞的白练。她心中不禁想:“这就是白云苍狗吧,看来人生的变化确实是不能预料的。像以前我和姐姐多么亲密,但现在我们的心还能像以前那样吗?那是再也不能了,我们拥有同一个男人,我最期待盼望的,就是这个男人的真心和宠爱。姐姐,请你原谅我,作为一个女人,谁不期望丈夫的真心相待?谁能把丈夫让给外人?即使是自己的亲姐姐。姐姐,原谅我在太后面前说你的坏话吧,我不得不这么做,你何其幸运,遇到你的男子都那么真心疼爱你,我该为你祝福是不是?可是我怎么为你祝福?对你一心一意的是我的丈夫啊,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热爱他。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哪怕是我自己的姐姐来夺我的宠!在爱情面前,人人都是自私的,谁也不能例外,根本没有高尚可言。姐姐姐姐,你为什么要进宫呢?为什么呢?你是逼着妹妹与你翻脸啊!”
宜月看她的神色阴晴不定,疑问道:“娘娘,现在您是六宫的副主了,地位就相当于副后,您该高兴啊!”
“我该高兴?”香樱茫然的自问:“我高兴吗?我怎么觉得我丢了什么?宜月,你知道吗?我确实丢了我最珍贵的东西,那是我的善良,我的快乐,我的无忧无虑。在这里,步步为营,层层算计,我过得好辛苦。”
“娘娘,这宫中谁不是这样呢?在这宫里,谁有善良谁倒霉,谁没了心,谁就春风得意。娘娘,宫中最不能有的,就是一念之善,而让自己万劫不复。奴婢九岁进宫,也跟了好几个主子,看得实在太多了。”宜月镇静的说:“娘娘您现在还年轻,有些事还放不下。日子久了,就没有什么事放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