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听完,这事儿怎么岔了?各执一词。
问:“那丫头可是好大的气性?她怎么出言不逊了,让你生那么大的气,还非要关柴房饿两顿?”
沈燕儿一听,答道:“她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对我冷嘲热讽的,还说什么我发作不了她,说的好像她是这府里的主子似得!”说完,自怜那般低下了头。
四夫人刚才就注意到,这沈四小姐长得着实不怎么好看。被一个下人笑了去,哪有不生气的道理。
不过她才不关心这些,她关心的是后面半段,“把自己当主子?”稍有几分姿色的丫头还真是不省心。
下属送女人给表哥,她不是没遇到过。
这回她过来发现这府里都是李知府家的李妈妈在打理,心里便多了个眼。只是没想这样快,表哥都还没住进来,这里面的女人就先开始斗了。
一个是七岁的小丫头能图谋什么?她不得不对李妈妈另眼相看。
放下心中芥蒂,她十分温和的告诉沈燕儿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她就是,李妈妈终究是李知府家借来的人,使唤起来也要看李知府的面子。
言下之意亲疏有别,主仆有别。
沈燕儿离开时四夫人还特意让人还了许多礼,除却丝绸茶叶之类的一般物品,还有许多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和脂粉香膏的东西,看得出来是早就准备好的。
四夫人送她到门口,像个长辈一般嘱咐她好好养着身体,节度使前几日已经将她的境况写下送往了京中,相信不日便会有消息来的。
她心里虽是极不情愿,面上也是尽量做出一副大为惊喜的样子,免得让人看出她的不同。试问有哪一个女儿家愿意流落在外呢!
梅娘在回去的路上脸上是掩盖不住的高兴,只因为和京中终究是联系上了,这兵荒马乱的,小姐只身在外,终究容易落人话柄,尽早回去自然是极好的。
面对梅娘的兴高采烈,她只是浅浅一笑:“是啊,很快就能回去了。”
因为四夫人入主知州府,当夜节度使就从军营搬了回来,只是李妈妈生生在四夫人的院子外边等了两个时辰才见到节度使。
沈燕儿知道后大笑着对梅娘说:“这四夫人真是好大脾气呢!”
梅娘正拿着浅青色绸布鞋面,往上面绣玉兰缠枝的花样儿,头也不抬的说:“不是脾气大,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这泥潭似得内宅弱了去便是给人机会轻贱了去。更何况李妈妈心不小,不然四夫人那好性子哪会这样!”
节度使不好把李府的下人一股脑的送回去,可这凉州驻守凉州又不知要到何日,四夫人自然是得大权在握才放得下心。
梅娘为人处世还是有值得学习的地方的,只是她有时会觉得不甘心,这就是所受教育带来的影响吧!
她从小接受的是人人平等的教育,生来就知道尊重与被尊重;而梅娘,她只会给予别人尊重,自己有没有被尊重,似乎是不用在意的。
沈燕儿知道她自己必须习惯某些规则,例如毫无芥蒂的去跪别人,以后回到京城,祖宗家法要跪,祖父叔伯要跪,父亲嫡母要跪;碰到逢年过节,入朝觐见还要跪皇帝太后、皇子公主、亲王伯爵。
总之,这是一个很“跪”的时代,她作为一个身份不高不低的夹心饼干,不得不担心她那宝贵的膝盖。
从前,她只跪过天地神佛,连亲爹妈都没机会享受她的跪拜大礼,从这单方面向来,真是十分悲惨的穿越啊!
不过既然上天出了这么到题,她还是要给出答案的,人生没有挂科一说,挂科的话小命兴许就挂了。
为了将来的跪拜大业,她平日在除了看书之外,增加了体能训练这一项,还偷偷的学习着各种野外生存技能。
其实她骨子里一直是在蠢蠢欲动的吧!
只是她不敢想象有一天丞相府的千金突然失踪,这凉州城内会有多少人被株连,首当其冲的就是梅娘。
梅娘与她虽是主仆,却是把她当成了亲生的一般疼爱,就这一样,她就不该忘恩负义置她生死于不顾。
再说,一个她这才七岁,别说八百里,出门八百米就可能被人拐卖,哦不!得是抢人,是直接抓走买,不带拿糖骗你的。
外面太危险,咱还是当好温室里的花朵好了!不过就算是温室花朵,她也要当最坚强的那一朵,免得夭折。
对于沈燕儿最近变得十分好动,梅娘十分担心,整天跟只猴子似得蹦来蹦去,可见她面色越发红润,身上的肉也多了起来,觉得她还是活泼些好。
这日,沈燕儿又在外面跟小丫头们踢毽子,大冬天的竟然是热得满头大汗,里面亵衣都被汗水浸了,怕她被风一吹又得伤风。
不免唠叨两句:“小姐整日女工不做,琴也不练,就知道和小丫头们疯玩,可不就是书上写的,玩物丧志!”她在心里边吐槽道,我去,绣花弹琴永远都别想成为她的“志”。
梅娘拿起帕子替她擦汗,她主动凑了过去,笑嘻嘻说:“我一上午都在看书呢!脖子都快断了,大夫也说我多动动才好,整日躺着闷着,不利于身体康复。而且我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针脚我就头晕,摸到那琴弦手指就疼。”
小嘴一撅,抱着梅娘的手臂撒起娇来,梅娘无可奈何。
这招十分管用,就是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杀伤力也随之降低。看来她得想个永绝后患的法子。
她不是没想过好好学刺绣学古琴,只是刺绣容易颈椎病,弹琴容易肩周炎,她可不想强迫自己落下一身病根。
晚上,冯四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红线过来告诉沈燕儿,明日冯四夫人要去圣水寺上香,问她要不要去。
沈燕儿回到知州府将近一个月,就被关了一个月,她虽然爱宅,却想着下半辈子都得这么死宅,段数再高的宅女都会崩溃的。
她又怎么会放过这样难得的机会,高兴得忘乎所以;直问红线是哪个时辰出门,圣水寺又在哪儿,途中要经过哪些地方,都有哪些人去,更主要的是,她终于有机会实现自己的“计划”了。
红线的回答简直就是数九寒冬里的一池冰水,浇得她透心凉。
原来不过就是出门坐上马车,直接杀到寺庙,礼佛完毕又从寺庙直接坐上马车回来,全程节度使府亲兵护卫,绣花鞋都不带沾下地气的。
所以说,电视剧里的什么上山拜神偶遇公子,结百年之好这种事情都是骗人的,她就说嘛,单身几万年的菩萨怎么可能允许人间小男女在他地盘上秀恩爱。
你看,玉帝的七公主和董永那么惨,大慈大悲的观世音都没来劝下王母娘娘,所以说,菩萨是不会管姻缘的。
不过此次决定寺庙上香,实在是太过仓促而显得有些蹊跷。明日既不是菩萨诞辰也不是府里哪个谁怎么怎么,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四夫人深感自身地位不稳,要去求子。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前几日李知府送了节度使一个侍女,官场交际,节度使也不好拒绝李知府,也就怀着留个使唤丫头的心思收下了。
于是这婢女成了书房伺候的丫鬟,那可是是个好差事,古代女人讲究“贤惠”,是不可以对男人说“你只准爱我一个人的”。
四夫人就算再得宠,也是不能乱插嘴的,更别提这事知府大人送来的女人,随便处置了就是不给知府大人面子,很可能影响同僚关系的。
这时候,四夫人还是告诉自己,表哥对她情深意重,她对表哥情真意切,那个丫头不过是看知府大人留下的罢了,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就当留个花瓶当摆件。
可惜这次四夫人看漏了眼,没几日,这新来的丫头竟然成功爬上节度使的床,第二天便成了许姨娘。
四夫人这时候才感觉到,男人都是渣这个道理,硬是七八日没给节度使好脸色。后来,四夫人从下人口中得知,这新姨娘竟然是李妈妈的外侄女,她这下才明白,哪是节度使经不起诱惑,原是有人串通好了,把表哥算计了。
这下她才恍然大悟,一边与节度使摒弃前嫌,一边开始正面打压李妈妈,不把她扫地出门誓不罢休。
冷静下来的她开始反思,万事开头难,这头一个许姨娘她没拦住,以后只会有更多更多的姨娘,男人都是食髓知味的。谁愿意天天吃一样菜啊!
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管男人她是管不住的了,还是生个儿子出来,尽快成了平妻就好,老太太舍得她当妾,可舍不得她的亲孙子是庶出。
求子心切的四夫人不顾凉州此时是有多乱,死活要去圣水寺拜送子观音。节度使心中有愧,只好答应,还调来大队人马护行。
自从上次柔然人大举进犯凉州兵败后,就一直不断骚扰边关,虽然没有开始正面大范围的对抗,小范围的对抗一直很强烈。朝廷因为先帝时期的各路节度使之乱,对本朝的武将们有严重的防范心理,说成是打压也不为过,为了防止武将兵权过大,用兵从来都是以“守”为主。
摸透大齐皇帝战略布局的柔然王因此更加肆无忌惮的挑衅,凉州附近的小城和村庄在战火中已经是满目疮痍,随之而来的便是四处窜逃的流民,只是知州府附近不允许流民靠近,所以沈燕儿和四夫人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