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玉瓷回道。
她身上穿着林淮画给她的衣服,那套小袄虽然不大保暖,但因为现在天气本身转暖,且刚喝了一碗粥的缘故,她浑身都在冒热气,所以,一点不觉得冷。
林淮闻言就点了点头,领着她继续往前走。
“这边的院子,是我父母成亲的时候修建的,有二十年多年历史了。好在当初建房子时,用的都是上好的青砖、木料,且每年都有修缮,看着倒是不那么破旧。”
走过月洞小门,两人便进了这所有三间正房的院子。
农村的院子格局都比较开阔,林家这所宅院,也相当疏阔。三间房子坐北朝南,采光条件很好,在左右两边,又分别修建了厨房,鸡舍和猪圈。
鸡舍和猪圈位于下风方向,鸡舍里有五只母鸡,正在咯咯咯啄食,猪圈里则有两只小白猪,不过两三个月大小,都在哼唧哼唧叫唤,不知是不是饿了。
院子里还种着枣树、杏树、梨树,林淮还指着边角两棵说,“这棵是樱桃,这棵是山核桃”。现在天气有些冷,这些树木都没有发芽,不过,倒是不难想象,等再过些时日,天气更加暖和了,这院子里热闹的模样。
有动物的叫唤声,孩子的笑闹奔跑声,蜜蜂在花丛中嗡嗡叫着采蜜忙的声音,厨房里的炝锅声,母亲的呵斥声……这一道道声音,组成了一副生动欢快的农家悠然生活场景,但是,这些都和林淮没有关系,他住在后边的院子里,像是与世隔绝了……
房前的绳子上晾着几条被褥,玉瓷不由问道:“怎么现在晒被子?”虽然天暖了,但是毕竟还在化雪,空气潮湿。
“应是大柱嫂子帮忙晒的。”林淮道:“前几天下雪,屋里阴潮,衣物被褥不及时晾晒出来,会有霉味。算着时间,我母亲兄嫂也该回来了。”
玉瓷闻言就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让林淮在外边闲逛会儿,她则进了厨房,把小锅和碗筷清洗干净。
“二郎,怎么现在出来了?”
玉瓷在厨房中听见大柱嫂子的声音,不禁一愣,继而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身体都绷紧了。
外边的林淮却很镇定,唤了声“嫂子”,就又道:“嫂子是来收被子的?这些活儿我来做就行,嫂子回家歇息会儿吧。”
“那怎么行?”大柱嫂子说话嗓门高,做事也是风风火火的,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房前,收了两条被子就抗在肩膀上进了屋。“你这身子好不容易好了点,可不能再劳累了。这晾晒被褥、收被褥都是女人的活,嫂子做就行,你快别过来了,找个凳子坐院里歇会儿。”
“唉,明天要是在屋里呆的闷了,就早点出来,特别是午后那会儿,太阳好,多晒晒身上也舒服。”
大柱嫂子又往屋里搬了两趟,很快院里就剩下两条小孩儿盖的褥子了,她拿起来往最东边的那间房子里去,一边唠叨,“文睿这孩子一走几天,盛子都想他了。这几天每天都得在我跟前念叨几遍,说是文睿不在家,都没人跟他玩儿。”
文睿就是林江的长子,也是林淮的大侄子,这个侄子一向黏林淮,他的名字还是林淮起取的。林淮也颇喜欢这个侄子,从文睿四岁起,便每天教导抽出一个时辰左右时间,教导他读书习字。如今小文睿已可通读千字文了,读书的天赋虽比不上林淮,却也难得的文思敏捷,到不愧文睿之名。
大柱嫂子片刻功夫就收好了被子,站在院子中和林淮说起了闲话。先是说,被子她都叠起来放柜子上了,暂时没有铺,怕返潮,等林母和林江夫妻回来了,再铺床;又说,盛子这两天读书习字都不积极,让林淮帮着说教几句;最后又喜气洋洋的道,地里的土都解冻了,大柱叔现在就开始拾掇农具了,再有个七八天,就可以开始农耕了,届时他母亲兄嫂也回来了,耽搁不了地里的活儿……
大柱嫂子和林淮说的高兴,并没有进厨房的意思,玉瓷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她动了动有些抽筋的腿脚,想往后挪一挪,谁知脚步一个不稳,竟把放在旁边的凳子踢翻了。
“什么声音?”大柱嫂子立刻警惕的看向厨房,说话不及,就要迈步过去看看。
林淮立即阻止,“可能是进耗子了,嫂子知道谁家有猫么?我想抱过来在家养两天。”
大柱嫂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立马积极推荐道:“猫多得是。你大曲婶子家就有,老王叔家也有,还有小猫崽,你要是喜欢,我给你逮一只过来。”
“小猫崽就算了,只借用下大猫就好,又要劳烦嫂子了。”
大柱嫂子承包了这活儿,高高兴兴的和林淮告别离去。院子里良久没有声音,玉瓷终于战战兢兢的迈着脚步,走到门前,往外探了探脑袋。
就见林淮正面带笑意的看着厨房门口的方向,那眉目优美如画卷,全身都是暖阳般的气息。
这么促狭阳光的林淮,玉瓷竟是第一次见,一时间心头哀叹,看在他难得的暴露少年心性的份儿上,看在他这超高颜值的份儿上,她就不在意他这小小的恶作剧了。
不过,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啊,玉瓷不由瞪一眼林淮,“我都吓死了,你还有闲心开玩笑。”清灵的杏眸中水波流转,那模样娇俏的让人看了心颤。
林淮但笑不语,愈发让玉瓷无奈,却又不能和他计较,毕竟打从心底里,她也挺喜欢这个有着少年人心性的林淮。
“走吧,我们回后院。起风了,一会儿该冷了。”
“好。”林淮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看了看西方天际的余晖,到底是面带遗憾的走到了玉瓷面前。
玉瓷见不得他这委屈不如意的模样,便道:“若是明天天气好的话,你再出来走走,晒晒太阳,也换换心情。要是嫌院里太僻静,我就出来和你做伴。”
“那就这么说定了。”林淮一口应下,清隽的眉目都舒展开来,让玉瓷看得好笑。
下午时,玉瓷一直呆在画卷中看书,那本山水游记写的很有意思。作者是个自称清河散人的举人,据说早年因在春闱中屡试不第,便转而寄情在山水中,每日游山玩水,曲酒流觞,倒是自得其乐。
他一生未娶,亦没有子女,自己放荡疏狂了一辈子,足迹踏遍了大半个国土。
旅行中,每晚必定将当日所见所闻记录在案,晚年回归故里后,才将这些书册重新整理出版,便是曾经名动一时的《清河散人游记(三十卷)》,而玉瓷现在所看的,正是其中之一。
卷中记录着西南几个小部族的风土人情、美食佳肴、山川地理、奇瑰传说,还有近些年的天气变化,偶尔还夹杂几个男女求爱的唯美故事,张弛有度、风趣幽默,读起来朗朗上口,让人欲罢不能。
玉瓷将这卷书反复读了两遍,颇有些回味无穷。
她是个书虫,看见好看的系列书,是宁肯熬上几天几夜,也要一气看完的。眼下她头脑清明、精神亢奋异常,只恨不能一口气将其与二十多卷也读完才好,不然,就这样吊着胃口,她之后肯定做什么事儿都百无聊赖、乏味无力。
玉瓷几乎想都没想就出了画卷,“林淮,那本《清河散人游记》的其余……”几卷呢?
面前的林淮正背对着她而站,他上身赤果,手中还拿着一件衣衫,很明显是在换衣服。听见她的声音,条件反射回首看她,那模样……
玉瓷:“……你先换衣服吧。”
玉瓷抿紧唇,默默的背转过身,面色看似镇定平常,然面上的晕红却出卖了她此刻窘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