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人第一时间,便都激动起来。
赵乡绅家?是那个家有良田千顷,出入仆役成群,田庄、宅子、铺子占了半个县城之数,有“赵半县”之称的赵乡绅家?
围观者哗然,随即却都忍不住涨红了脸,激动的语无伦次的围着林母询问,“当真是赵乡绅家?”
“是给二郎说亲的?”
“哎呀,咱们小林村也要出贵人了。”
“二郎娘啊,还是你有福气……”
众人的奉承恭维,让林母红了脸,“谦逊”的摆摆手,“没说定的事儿,现在也只是见了媒人,连八字都没过。”
“哎呀呀,看八字不过是走个过场。”
“就是,就是。咱们二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八字肯定旺的很,和那赵家姑娘指定相配,那叫啥,对,天作之合。”
“早知道是林媒婆过来说亲,我们就及早过来道喜了,哎呦喂二郎娘,有这好事儿你还藏着掖着,是怕咱们和你抢儿媳妇不是?”
小林村本就不大,但凡谁家有点什么事儿,转眼就传到满村人皆知。
林家前天和今天都有人赶着马车登门的消息,众人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却没多想,只以为那人会是林淮昔年的同窗好友,听闻他死里逃生前来探望他的;亦或是有人听说了神医的事儿,特意过来请神医看病的。
村人八卦,却也有分寸,这些不该窥探的事情,他们是绝不会打探。可如今一听有人来给二郎说亲了,得,想来那马车就是林媒婆赶来的。
众人激动的叽叽喳喳,皆以为林家即将富贵了,有人为林淮、林母高兴,自然也有那心里泛酸的。不过,村人多淳朴,即便有些嫉妒艳羡,也并不会做什么坏事儿,顶多嘴上说几句罢了。
而就在众人被赵乡绅的名号,以及赵家姑娘的嫁妆唬住的时候,坐在凳子的青花奶奶皱着眉头开口了,“既然是赵乡绅家的闺女,怎么就看上二郎了?”
众人一寂,林母面色一白,“那不是,那不是……”
青花奶奶抬手止住她,转而看向大郎,“你是不是因为这事儿和你娘起了争执,才把你娘气哭的?”
林江一脸懊悔,“是,祖奶奶,大郎知错了。”
青花奶奶点点头,“你是个好孩子,心里有成算,是个明白人,二郎有你这个大哥替他考虑,也是有福。”也没看房间中其余人,被李钦扶着起身,颤巍巍往外走,“这钱啊,还是得自己挣了,花着才安心……”
青花奶奶走远了,院子里还安静的很。片刻后,大家才又讪讪的说笑起来,只是气氛到底没有之前活跃,甚至有些尴尬,之后众人也很快就散了。
走出了林家,大柱嫂子就被一个嫂子拽住了,“我怎么也觉得这亲事不靠谱。要真是赵乡绅家的姑娘,人家怎么不得在县城找个好的?怎么就看上二郎了?那县城里能人多,富贵人家多,书香门第也不少,不管哪家的小子,都比二郎……唉,我真是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对。”
倒不是看不起二郎,觉得二郎不好,只是这些嫂子们单纯就是觉得,那些住在镇上、县城的人,从身份上来说,就要比他们住在村里的高贵一些。
没办法,谁让人家家底厚实,比他们有钱呢?有钱就有说话的底气,他们自然对那些人心存敬畏。而条件不错的二郎,和镇上以及县城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比起来,自然也就差了不少。
正回家的几个嫂子闻言也都围过来,皱着眉头七嘴八舌,“就是就是,刚才蒙了头,现在一想,可不就觉得这亲事有问题?”
“不会是姑娘家……”
“唉,唉,别说了,都别说了。到底是未嫁的姑娘家,咱们这样背地里说人闲话,终归不好。”
“是啊,别坏了人家姑娘名声……”
*
林母从大柱嫂子她们离去后,就阴沉着脸回了房间,连晚饭都没出来吃。
林江无奈的看着闭合的房门,又敲了敲,哑着声音说,“娘,该吃饭了,您出来吃点东西。都是儿子的错,儿子不该忤逆你。您要打要骂儿子都受着,您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林母房中仍旧没有回应,可若是仔细听,便又可以听见细微的啜泣声。林江闻听心酸难耐,觉得自己不孝极了,母亲都这般大年纪了,他还惹的母亲伤心哭泣,实在是该打。诺大的汉子站在那里,却神情萎靡,身子微顿,腰背都弓起来了,委实看得人心酸。
林江心神动摇,不免想着,是不是他不再和母亲犟嘴,母亲就能好了?可若是明知那姑娘有问题,还不顾一切同意了,那他岂不是把二郎往火坑里推?
爹去世后,这个家就是他当家做主,他孝顺母亲,关心二郎,一家人和和美美。可现在,似乎连老天爷都在逼他在两者中选个重要的出来,似乎不管怎样都做不到两全其美。
林母最终也没有出来用晚饭,她这一行为,导致整个林家气氛都变得沉重。除了金九老头还照样没心没肺的大吃大喝外,连还不懂事的文怡都被气氛所慑安静下来,饭也没吃多少。
饭后一盏茶功夫,林江端着林淮的药来了后院。
之前一直都是林母负责送药,如今却换了林江……
林淮开口唤道:“大哥来了。”
林江面色灰败的应了声,随即就忐忑的坐在了凳子上。
犹豫好一会儿,才说,“二,二郎,今天家里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大哥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见林淮神色平淡,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却更像是对母亲心灰意冷了,被林母的所作所为寒了心,林江连忙道:“二郎你别怨娘,娘她没出过门,不懂人心险恶,也没有什么见识。她其实也你好,就是钻了牛角尖,等她自己想明白了,就会好的。这事儿你别担心,自有大哥给你做主。你就说说自己的想法,若是真不想娶那姑娘,咱们就拒绝了。左右门不当户不对的,别人就是知道了,也说不了什么闲话。”
林淮看着不安的兄长,片刻后才说,“这事儿大哥别管了,母亲想怎样做,就都依了她。”
“你,你,不行,二郎,那赵家姑娘……”
“大哥勿需着急,我自有解决之法,暂时且都应了母亲就是。”
林江步履蹒跚的离去后,李钰、李钦和金九就进来了,开始今天晚上的药浴。
下午时已药浴过一次,此时再次药浴,林淮的精神更好了。
袅袅的热气从他头顶冒出,林淮闭目养神,似乎被如此熏蒸很是惬意。李钦忍不住问道:“二郎哥,水真不烫么?”怎么会不烫呢?那可都是沸水,他手指伸进去就烫一个水泡,到现在还疼呢。
可也是奇怪,二郎哥被如此熏蒸,身上也只是出现一片一片的红晕,等从药桶里出来,那红晕片刻就退干净了。而且每次药浴后,二郎哥都神清气爽的,精气神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丝毫没有被烫的难熬窘况,这就奇了怪了,难不成这水都成精了,还认人了?见着二郎哥就不烫他,见着他就开烫?
李钦胡思乱想,惹得李钰轻踹他一脚,“一边去,站在这碍事儿。”这兄弟太蠢了,一切心思都写在脸上,他看得无奈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