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林媒婆早早的又登门了,送来了一个好消息,说是赵家找人给林淮及赵家姑娘合了八字,得了个“天作之合”“多子多福”的批语,如此可不是喜事临门?
林母自然也找人合了两人的八字,找的不是别人,正是大曲嫂子最信奉的神婆。那神婆神神叨叨的,又是烧香、又是喷火、又是跳大神,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花费了林母两贯银钱,最后神婆才一脸高深的说了“天定姻缘”“添丁进财”八个字。
林母喜的眉开眼笑,为此,昨天晚上甚至亲自跑来后院给林淮送了汤药,并隐晦的将此事说了一遍。
原以为会得到儿子愧疚、感念的眼神,却不料林淮依旧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惹得林母心里有点不痛快,收了药碗走了后,今早就又让林江来给林淮送汤药了,以此表明她对儿子昨日反应的不高兴。
不过,和儿子置气归置气,对这门亲事,林母是铁了心要促成的。如此,再一听林媒婆的奉承,听听那批语,可不就激动的嘴角咧开,笑个不停了?
两人说着话,便确定了之后“过礼”的日子,乃是三日后。
既然确定了亲事,林媒婆自然满意的拿着谢礼离开了。
这谢礼也不过是一两银子,在林母看来这已经是很大一笔钱财了,拿出来时她肉痛的险些猛一下把手收回来。
可林媒婆常年在县城给所谓的“高门大户”说亲,那次得的谢媒钱不是百八十两的?这么一两碎银,她拿着都嫌硌手,因而上了马车后,便随手丢给身边的丫头了。
那小丫鬟嘻嘻笑着谢恩,林媒婆心情好,就也点着她的额头道:“给你个丫头片子买果子吃,瞧这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小丫头吃吃笑着,一边珍重的将银子装进随身带着的荷包里。
她一个月月钱也不过才五贯钱,这一两银子可是她两个月钱呢。她可比不上林媒婆,她这主子手笔大着呢,这次回去能从赵家得一百两银子的谢礼,说不定还要得些头面首饰的赏赐,自然不把这点银子放在眼里。
不过,小丫头却觉得她这主子这次做的媒有些亏心。毕竟,她虽然年纪小,可也不是缺心眼。去了几次赵家后,她也隐隐觉得那赵家姑娘怕是有些不妥,不然,那赵家也不必急的想在一个月内嫁姑娘了。
而她这主子,不敢得罪赵家,就真个把林家给坑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怪那林家的当家婆子贪财,若不是想攀高,哪至于被迷了眼,连这点猫腻都想不明白?
倒是可惜了那林家的二郎,听说是个容貌俊美,读书识字的书生,这下好了,娶了那样一个姑娘,将来只怕是祸非福。
*
小丫头的腹诽林母自然不知,她现在心情舒畅,走路都恨不能飘起来。
林丁氏见林母哼着小调,面上笑开了花,也不由笑道:“这亲事定下就好了,娘心里的石头可算是落了地了。”
林母薄嗔了林丁氏一眼,随即却也笑开了,“就你多嘴。”
“可不是媳妇多嘴,是娘给二郎定的媳妇好。这再过不久新媳妇就进门了,娘,您到时候可不能只偏着二郎媳妇,就不理俺了。”
“去去去,那里来的胡言乱语。”
林母被林丁氏一奉承,越发心旷神怡了,在院里绕了两圈,眼睛却忍不住直往后院瞄。
林丁氏见状,自然明白这婆婆心中的想法,就立即道:“娘,这亲事定下来了,可不得给二郎说说?这可是喜事儿,二郎听了指定高兴。唉,二郎也是要娶媳妇的人了,想当初我刚来到咱家时,二郎还不满十岁呢。之前娘要做饭洗衣,二郎就坐在娘身边读书,可黏娘呢。”
这话自然有真有假,不过,林母听着高兴就是了。当下就点了好几下头,好像涨了无数底气,也就挺着腰杆去了后院。
金九和李钰正在外边炼药,瞧见林母过来,李钰连忙站起来打招呼,金九则绷着张脸忙碌。
老头全身心都沉浸在他新炼的药丸子上,不知道这改了配方的药丸子效果怎样,根本无暇理会林母。
林母却觉得神医是看她不顺眼,是觉得她为二郎定的婚事糟糕透顶,懒得搭理她这不配为人母的。为此,方才鼓起的底气,又漏掉许多,差点没被吓得又重新回了前院。
说到底,也是因为她心里有鬼,心虚的很,因而,便觉得不仅是神医,就连李钰看她的眼光都带了异样,便愈发如坐针毡起来,想逃也是似的离开这里。
可惜,腿脚才刚抬起来,李钦就火急火燎的跑进来了。
一看见林母,李钦双眼都亮了,一把抓住林母的手,“伯母,我刚回来的时候瞧见林媒婆离开了?您是不是已经和她说好无聊,已经给二郎哥定亲了?哎呦喂,那赵家姑娘真不能定,不然要出人命的。”
林母吓得手一抖,面色霎时白了,“怎,怎么了?”
李钦从怀中摸出三张纸,“我找人给二郎哥和那赵家姑娘合了八字,结果得的批语都是大凶。这是无尘寺的了凡师傅帮忙批的——‘孽缘孽债,莺宿异枝,相克分散,孤昼夜啼’。”
翻出第二张,“这是县里铁口直断的秦铁口批的——‘夫妻难相合、钱财有多亦克子、原来两木多克害、灾难疯病多加流。’”
第三张,“这是月婆婆批的——‘夫妻有兽,家中有灾,妻离子散,冷落家财。’”
李钦满脸凝重,就连李钦和金九都忍不住皱了眉头。他们两人自然是知道李钦这两天去做什么的,只是,按照他们的想法,难道这些批语不是“买”来的么,怎么看李钦的面色这么难看,倒像是真的一样?
这两人面有狐疑,林母却是吓得嘴都开始哆嗦了。
无尘寺和了凡师傅她自然都知道,早在林淮落水昏迷不醒时,她就哭着让林父领着她到临县的无尘寺去拜佛了,还求了一张开了光的平安符。那平安符也真管用,二郎只佩戴了两天,便苏醒了。
而无尘寺最出名的还不是平安符,而是在姻缘和求子方面特别灵验。
周边不少县里的百姓,逢年过节都要去无尘寺上香,或是求姻缘签,或是去观音殿求子,都特别管用。
而了凡师傅更是无尘寺的主持,他满腹经文,心肠慈悲,周边百姓若有苦难前去求助,了凡师傅没有不应的,是众人眼中救苦救难的菩萨。出自他手里的批文,份量何其重,自然不言而喻。
至于县里的秦铁口,却是个瞎了眼的算命先生,因铁口直断,一天三卦而得名。他不仅算命准,算姻缘也有一手,与此同时,为人还特别耿直。想当初,有户秀才人家想娶县里富商的姑娘,就是秦铁口给断的姻缘,他合出了“大凶”的命词,那秀才人家闻言便想花钱让他改了批语,不想惹怒那秦铁口,将他们一家三口都打了出去。
秦铁口为人最是耿直,也最有本事,为此,出自他手里的批语,断不可能作假。
而至于月婆婆,那是县里有名的神婆,这神婆可不同于大曲嫂子信奉的神婆,这是真有本事的人。不仅懂些阴阳五行的东西,还会看星象,识风雨,县里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说,这月婆婆是阴司设立在凡间的引渡人,专门领着那些阴魂去地府投胎的。
古人信奉鬼神,由此,月婆婆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何其高大神秘,也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