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炎炎高高挂,树上知了叫喳喳。小河流水池边坐,一盏清茶伴荷花。
上周末开始进入宁波入夏以来的最高温,气温突破了40℃。
早就打定主意,这些天哪儿也不去,就猫在空调房里消夏。本以为心无挂碍优哉游哉,看看书、上上网一定也是神仙过的日子。谁料腰背不争气首先提起抗议,因为在家里转圜不便,这些天不是歪着就是倒着,长时间不活动,腰肌不耐富贵终于酸胀难耐,不得已昨晚下楼跑到附近的盲人按摩店做了一小时按摩。按摩师说我的腰背僵硬得像石头,气血阻滞很厉害,使了重力给我提拉按压,痛得我歪嘴抽气,呻吟不断。
那按摩师手不停那嘴也不闲着,不怀好意地让我把自己的呻吟声录下来回去放给老婆听,他说我叫痛的声音颇为暧昧。细究起来倒也是,因为他按摩得非常到位,所以我那呻吟其实是痛并快乐着的舒服的哼哼,不是大呼小喊,而是从心底丹田发出的快感呻唤。众多趴着享受的病友也都笑了,众口一词说我的叫声的确有点浪,像是在叫春。我干脆让老板娘赶紧把门窗都关上,省得路过的“联防队”或者小区老太组成的小脚侦缉队听见了,还以为我们在做非法生意呢。
唉!人上了点年纪就是不济,消了几天夏还消出个腰肌劳损,真是越活越抽抽了。其实猫窝非我所愿啊,这要是在儿时,每天窝在家里,那非把我逼疯了不可。
说到儿时,我又想起四十年前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夏天可是孩子们一年中最快活的季节,长长的暑假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而蝉鸣声把整个夏天拉得更长。钓鱼,打鸟,粘知了,捉蜻蜓,摸螺蛳,捞黄蚬,游泳,那才叫消夏呢。
除了玩之外,那时孩子们嘴馋,惦记最多的是吃喝。记得最羡慕的人是好友康。康的姐姐在衢州化工厂工作,厂里有专门生产汽水的车间。康为了喝汽水,每年夏天会毫不犹豫地坐上汽车往返数百里(这在今天恐怕是天方夜谭了)。每次回来,康都要对我大吹特吹一番,康姐姐厂里发汽水票,一张票能打一热水瓶汽水,所以康居然是拎着热水瓶去打汽水的。每次灌饱了一肚子汽水之后,康说他就开始不停地打嗝。康一边说一边比画,说那嗝打得要多舒服有多舒服,一股气体不由自主直往上冒,舒服极了爽极了云云。
没抓到的鱼总是最大的,没吃着的东西也总是最好的。我没怎么喝过汽水,也没打过嗝,所以我被康搞得很馋。几天之后我终于攒够了一毛二分钱,让康陪着我到东街副食店买了一瓶汽水,是上海汽水厂生产的小瓶头,好像是梅林牌,大概也就250毫升。我只吝啬地给康喝了一口,就自己都灌了下去。喝完之后我就满怀期待地等着自己打嗝,想象着打嗝之后的新奇感和幸福感。谁知到最后一个嗝也没打出来,我大失所望。大概我喝得太少,也可能那汽水早就漏了气,因为打开瓶盖后也没见有气冒出来,我好后悔自己花了那一毛二分钱。
回来跟母亲无意中说起,不想母亲说她会制作汽水,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大喜过望。第二天母亲下班带回一小瓶医用的柠檬酸,倒出几滴之后,又从家里的一个小瓶里拈出一小撮小苏打,在一只大号酒瓶里冲入准备好的凉开水之后,将柠檬酸、小苏打加上一勺白糖灌进了酒瓶。用拇指捏住瓶口摇了摇,混匀之后,瓶内顷刻之间泡沫泛起,气往上冲,到后来冲破阻碍洒了一地泡沫。后来初中上化学课,才知道了原来柠檬酸和小苏打溶于水后,能发生化学反应,产生二氧化碳气体。二氧化碳气体溶解在含糖、果汁等成分的水中,便可制成汽水。母亲让我尝尝,我喝了几口,发现这自制的苏打汽水比起瓶装的味道还是逊色不少,可我发现自己终于“吭哧吭哧”打上嗝了,打了不止一个。
那打嗝的滋味其实不过如此,也就是一股气不由自主从喉咙口冲上来而已,没什么了不起。康是为了馋我才大吹特吹的,我上当了。
唉!如今家里瓜果梨桃件件齐全,雪糕汽水啤酒果汁也充斥冰柜,我怎么又想起儿时那一毛二分钱的汽水来了呢?这人真是越老越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