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喜欢吗?”
小五与桃红正站在软榻边仔细端详着那红底刺绣的香囊,听这一嗓子,便知主子回来了。
“喜欢喜欢。”小五乐的合不拢嘴,紧攥着那绣着富贵牡丹的香囊,侧身冲月白福了福身子,“谢谢小姐,小五一定天天揣在怀里。”
桃红也已利索的离开软榻边,从不远处圆桌上的双层搪瓷盅内倒出一碗银耳莲子粥,放于月白面前,恭敬道:“小姐,趁热喝。”
月白点点头,接过青花瓷碗,抿了一口,冲小五笑道:“只听说这香囊配在身上,挂在衣橱,放于柜中,还没听说天天揣在怀里的。你当钱袋子使呢?”
“绣的这么精美,又是小姐送的,小五才舍不得挂在外边风吹日晒呢!”小五又摸摸富贵牡丹的图案,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自然要物不离身。”
月白无奈摇了摇头,打趣道:“我看你这性子,最适合服侍皇上。逢迎拍马,又恰到好处,明知道你是奉承,可主子爱听,心里高兴,自己还能捞着好处。要是换成皇上,说不准就是富甲一方。”
“小五才不要做太监呢!”小五一本正经言道:“是小姐言传身教的好。奴才只是有样学样。”
“切,”月白冲小五睨了一眼,本想再斗斗嘴,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起来,转而对一脸羡慕之情的桃红言道:“那个绣着桃花的锦囊是给你的。我想着花如其名,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刚刚就说嘛,这个香囊ba九不离十就是送给你的,你还不信。”小五手快拿起,放于桃红面前。
“奴才何德何能,收小姐如此大礼。”桃红素日便很乖巧能干,更深知自己身份,恪守本分,谨言慎行,从不任意妄为,突然间得了赏赐,却如临大敌,双膝跪了下来。
“快快起来。”月白挥一挥手,言道:“小五,你去扶她起来。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对我体贴入微,悉心照顾,今儿我有闲暇,送点小礼物也是应该。又不是什么贵重之礼,不必挂心。”
小五俯身将桃红拉起来,亦叹道:“你该跟我学着没脸没皮。好不容易讹小姐一次,不拿白不拿。”
“这……”桃红迟疑着,缓缓站起身来,客气道:“多谢小姐赏赐。”
“这就对了。”月白开怀一笑,“我这新学的才艺,正好派上用场,做做顺水人情之事,美哉美哉!”
“什么事这么高兴?”低沉的磁性中音从门口传来,“老远我就听见你这屋内嘻嘻哈哈的,有什么美事?”
桃红与小五赶紧跪下,恭敬道:“大少爷好。”
“起来吧。我这一来,你们到拘谨了。”冷青云迈着轻步踏入房内,环顾房舍四周,目光定在月白之处,冲其微微一笑。
月白美眸灵动,唇角勾起,亦是一乐,“我倒觉得,春风得意,今日你的样子才是有喜事呢!”
“你先说你们刚刚何事欢乐,我再说我的。”冷青云握着月白纤手行至软榻边,自然坐下,诡秘一笑,卖起了关子。
“你不说,我自然也不先说。”月白摇头晃脑,也是不惧。
冷青云勾唇笑笑,目光却向小五与桃红瞥去,“你们说,所谓何事?”
小五与桃红自然不敢违主子意,但又觉得,虽是玩笑若是说了又有出卖主子嫌疑,吞吞吐吐道:“这……小姐……”
冷青云眼光锐利无比,透着精明,面上一片和煦春风,心中却早已经有了计较,“小五,你手里拿的什么?偷拿府里的财物,你可知罪?”
“少爷,不是,这是小姐送……”
“哈哈,”冷青云大笑两声,起身取走小五手中的香囊,又回到软榻上,“你绣的?”
月白脸上早就“吹胡子瞪眼”之态,心道,小五啊小五,一个回合,你就露馅了。枉你平日鬼精!
她无奈点点头,却见一双明亮大眼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透着点怒气,又夹杂着孩子气,“我的呢?”
月白翻翻白眼,自责道:“哎呀,我忘了。回头,回头我再给你绣一个……”
冷青云却是一副不肯罢休之态,拉着月白衣袖言道:“我的呢?我知道你绣了,给我吧。你若不给我,我可就自己找了。”
月白扬扬眉,挖苦道:“雨州第一公子也会无赖?”
她嘴角一抽,“想要就等着吧。”
只见月白慢吞吞走进里屋,又几不可察轻叹口气,瞥眼看着枕侧放着的两个红色彩绣的香囊。一个干瘪空空,一个似已经塞上了香料,鼓鼓囊囊。
她将那鼓鼓的香囊塞进干瘪的那个,整理平整,轻抚那绣好的图案,眉宇间带着一抹哀愁,又似释然。
“好了吗?”冷青云在外催促着,“是不是想让我进去找啊?”
“给你给你。”月白轻步走了出来,塞进冷青云手中,言道:“刚塞上香料。本想给你个惊喜……”
冷青云唇角勾起,攥着那香囊仔仔细细的打量,“你绣的?”
月白睨了一眼,想将香囊夺回,却被青云虚晃一下,整个人被他揽入怀中。
“真不知道月儿还有这本事。”冷青云在她耳边吹着热气,暧昧道:“这是……鸳鸯交颈抵缠绵。”
“我本以为得了一块美玉,未曾想,原来这美玉竟是一块和氏之玉,无价珍宝。”
月白心中却是自嘲,我哪里是什么美玉,分明是一块不会改变也不愿改变的顽石。
她只得“嘿嘿”一笑,轻离开青云的怀抱,转而道:“你还没说,你今日为何这么高兴……”
冷青云伸手捏了捏月白的鼻子,双手合十击掌数声,只见一名家仆手捧一个紫檀木盒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月白疑惑道。
“打开看看。”冷青云神秘莫测。
那紫檀木盒外有一凹形卡扣,月白试着轻轻按了一下,盒子便灵巧的开了,一股淡淡清香拂面而来,定睛一看却是一套白色霓裳华服。
月白正迟疑间,只见冷青云唇角勾起,起身离开软榻,吩咐道:“小五,桃红,伺候小姐更衣。”转首冲月白点了点头,“我到院中坐坐。”
原本小五在室内一隅低头站着,对两位主子打情骂俏装作视而不见,心里却是又羞又乐,被这一喊,猛地抬头,却被这霓裳华服惊得长大了嘴巴。
“小姐,这真的是太太太漂亮了。”小五揉了揉眼睛,凑了过来。
桃红亦是大气不敢出,眼睛直直盯着紫檀木盒。
“我本以为云锦已是织锦最高技艺,没想到逐花异色之首,却是同色之异。这件华服通体白色,貌似简单,却是用不下十种或深或浅之白色锦线织就,而针法更是多达数十种。匠心独运,另辟蹊径,将简单发挥到极致,将奢华发挥到极致。”月白手抚丝锦不禁叹道,“果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件华服堪称稀世珍品了!”
“小姐这一说,真像行家。”桃红一旁赞道,“奴婢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衣服,都不知如何评价才好。”
“我也是最近学绣东西,从书上学到一二。今日到是开了眼界了。”
月白不是自谦,这刺绣技艺面上看来简单,可若是深究,却学问颇深。她自是对此感兴趣,去年在京都更是逛遍了所有云锦阁辖属的布庄成衣店,开了眼界,学了点毛皮。回到雨州,这一年养病,更是闲极无聊,翻阅了多本刺绣文本。谈不上行家,却也能纸上谈兵,唬一唬人。
甫一看到这件华服,自然知道,此衣服针法非一般人所能绣,构思布局非一般人所能想。就拿衣襟的朵朵花瓣来说,每一朵都形象饱满,姿态各异。
月白不禁凝眉,此礼果真厚重!
小五一旁起了哄,“小姐赶紧穿上,青云少爷等着看呢。美衣配美人最好不过了。”
试试就试试,道也无妨,月白心道。
她伸开手臂,任由小五与桃红一番忙活,换上这白衣锦服,又在二人的强烈要求之下,散了绾发,梳了一个相配的发髻。
一时间,犹似身遭烟云缭绕,似梦似幻,却道“嫦娥仙子”落凡尘。小五第一反应便是那看守月宫的嫦娥,清清冷冷,高傲出尘,异常高贵,又美貌非凡。老人们常聊的“玉兔娘娘“却出奇的与小姐吻合。即便青天白日,那温暖日光都似成了如水月光。
这门一打开,可想而知投射而来的,那再也错不开的灼灼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