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风似剪刀”,这把剪刀不仅剪裁出了姹紫嫣红的山野美景,令人心旷神怡,目光所及,更是随处都能发现顶着泥土气息的多种嫩绿的应时野菜。
野菜在几十年前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它们只是生活在乡野农村里的人们自采自食的专利产品而已。
我记忆中的每年春季,我们家的餐桌上总会有用各色野菜制作的“下饭”。常飘散出浓郁香味的,是我们沿着蜿蜒的山道去山上采挖来的、我们这一带人称之为“宛葱”的胡葱。在茅草丛中,或在豌豆陇里,找见这种叶色较之人工栽培的小葱要淡,茎叶软软倒伏的宛葱,我们或将之掐断,或连根拔起捏在手中,聚集至手腕粗细的数量时,采韧韧的老茅草扎住,称为“一尅”,放入随身携带的篮筐内,当有数尅这样的“战利品”时,我们就“凯旋”了。采回家的宛葱都会烹调成入时的农家菜肴,有“宛葱烤豆腐干”、“宛葱红烧菜花鱼”等。“菜花鱼”也属于“自产自销”,是我们从水田里、沟渠中捕捉来的。这种淡黄色中间杂黑斑的小鱼,虽只有手指头粗细,但胖鼓鼓的,鱼刺少,肉质鲜嫩,配上香喷喷的宛葱,实是彼时引人食欲的一款美味。
当年春季上我们家餐桌的,还有一款以马兰头、野山笋制作的菜肴。那时,大人们常带着我们挎上小竹篮,去野外的田塍、山麓下、河岸边,找到连片生长的马兰,将那些在深绿色的老叶簇拥中拔节抽生的翠绿嫩茎叶掐下,放入竹篮,数小时后,篮内的马兰头盈顶,我们就“打道回府”了。马兰头的家常做法,是将洗干净的马兰头水汆后捞起,冷却沥水。继而用双手使劲拧干,切碎,加入香干丝和刚从山上拔来、用水汆熟的、鲜嫩的野生小竹笋片及盐等佐料,加少许油在镬内翻炒后盛盆,浇拌上香喷喷的麻油就可食用。清香、爽口的炒马兰,成为我们在当年喝粥、吃“汤饭”时不可多得的佳肴。
在当年,我们还热衷于采集一种狭长、边缘有锯齿的野菜,那是我们俗称为“花脸菜”的荠菜。“花脸菜”在山野中很容易找到,但我们却喜欢背上茶篓去山坡上的茶树丛里,采挖那种生长茂盛的、翠绿的植株。虽然“花脸菜”能烹调成炒菜和羹汤,但我们通常都嗜好将之作“点心”的佐料。从家中的甏、坛中捞几条“水养”着的年糕切片,加入“花脸菜”,炒制成香味扑鼻的“花脸菜炒年糕”,作为招待田间劳作者或家中来客的绝好“点心”。偶尔,这道点心也成为晚餐,碰巧家中有猪肉进门,慷慨的女主人放进几撮肉丝,男人们会就着这款主食和菜肴合一的食物,抿几口老酒或烧酒,食毕,我们小孩子家总会听到大人们发出的酒足饭饱的咂嘴声。
让我至今仍记忆深刻的野菜,还有与人工培植的芹菜一样烹调的“水芹菜”,腌制后拌豆腐吃的香椿芽,同马兰头一样烹调的杞子树嫩茎叶等。
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和科学知识的普及,现今的人们对于野菜有了新的认识,既看重它们的营养价值,又青睐其蕴含的药理作用。人们知道胡葱有利气、温胃、止痛功效,马兰头能清热、解毒、凉血、消肿,荠菜利尿、止血、明目,杞子树嫩茎叶清火、补肝、明目,蕨菜解毒、清火等等,于是,对野菜的嗜好更是趋之若鹜。在野菜勃发的春天,生活在乡村的人们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而居住于城镇的人们则会利用节假日,去空气清新的山野间“踏青”,感受和风吹送来的、夹杂着花草香、泥土味的春天的气息,目观花草间蜂蝶飞舞,耳闻绿荫中鸟声啁啾,生机盎然的春天美景揽于目而舒于心。而在其间采集一些大自然赐予的绿色野菜,更成为人们的普遍爱好,采集回家的野菜成为他们休憩身心的副产品,让全家人大饱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