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早上,母亲一大早起来摘菜,和面,说要包饺子,让我去找一下音音,让她中午也过来一块吃。
看她如此有兴致地做饭,我表示保证完成党交待的任务,母亲笑骂“又贫嘴,快去吧。”
不一会我就来到她单位外面,今天虽是周末,可她在给学生排演什么节目,正要进去,却发现旋子的车停在这外面,而他从门口出来,正向车边走去,他并没有看到我,他开车走了,我却疑惑,他来这儿干什么,送客人吗?
音音看到我,笑着跑过来,说:“姐,你怎么突然来了,”她告诉我,哲文的一个朋友盛东最近在追她,“噢”,我并不感到惊异,音音这么出众,这地方并没有多大,她又喜欢去跳舞,况且她舞姿轻盈优美,遇到倾慕她的人很正常,傍晚时她就拉我去找那朋友,盛东这人看起来倒是忠厚,实在,非要请我们吃饭,然后,二人去跳舞了,我没什么心情,于是先走了。
上午,刚上班没一会儿,哲文意外地来了,着急地对我说,他现在急需要一点钱周转二三天,看我能不能帮他一下,看他十万火急的样子,又是第一次有求于我,拒绝他吧,面儿上过不去。况且数目又不多,只好先把柜里的现金先给他,下午再拿钱来垫回去。
三天后,他就把钱送来了,倒也守信,他感谢的话说了一堆,倒叫我不好意思了,我知道他素来爱开玩笑。但这好像开了头了,隔三岔五地就会来找我救急,我感到厌烦了,而且不只是他,他的朋友,就是追求音音的那个人,一次也来找我借钱,说办驾照,让我帮他,他是不是听到了风声,知道哲文在这借钱了,所以他也找来,我很郁闷,可看到音音份上,没办法,好在也不多,可那段时间就是厂里,附近的熟人也会来这儿用各种原因,理由向我借钱,好像我这儿有金山一般,这里虽然每天也进出很多现金,但那都是公款,怎敢轻易挪用,我只好用自己的钱来填补亏空,若被领导知道,就遭殃了。
所以为了所谓的面子,人情,很多时候有苦说不出,别人好像还以为我掌握着经济命脉,风光无垠似的。
常在河边走,总会湿到脚,倒霉的一天终于来了,上面的领导突然袭击来查帐,像是突然遇到灾难一般,我懵了,哲文昨天刚拿走的钱,还没来得及补上,我心慌意乱地翻找帐目,点现金时,手都在抖,现金一直是我管着的,事实摆在面前,结果不言而喻,我只好慌称家里爷爷生病住院,一时急用钱,:“不过,啊,马上,我下午就把他补齐,”我信誓旦旦地承认着错误,“同胞们呀,”你们不知道那俩个领导看我的眼神,凌厉,威严,冷漠,要凝成冰了,那目光里透出来的意味,分明是“你小小年纪,胆子倒挺大,”走时郑重交待,“这样的事以后不许发生啊!”我使劲点点头说:“不会了。”
难堪的时刻终于过去,一切又安静下来,挫败的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般难受,尤其是陈阿娇的那些愤愤不平的话,此时又回响在耳边,“你是他们的财神爷呀!还是摇钱树,”用时来晃晃,就是求财神爷施财,最少初一,十五还要上次供,拜一拜呢!听到她说这些,我愈发苦恼,突然恨极了这些人,包括旋子,若不是拜他所赐,我怎么会认识这些人,发生这一连串的事,皆是有他这个“因”,才会有这么多恶“果”。
我要学会拒绝,让那些无休无止从此打住,我不是什么救世主,总能救人于水深火热中,要懂的明哲保身,否则就成了一个没有底线和原则的,不守法纪的人,可拒绝也是难过的,尤其是对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对他们说不,我真有点于心不忍,看他们失望,无奈地离去,我的辩解显的苍白无力。
这不哲文又来了,我真不想搭理他,无止境地索取,要求,让我生厌,瞧见他进了厂门,我赶紧躲起来,我听到李阿姨没好气地对他说:“请假了,没来。”
第二天,又来了,没注意到,躲不及,只好听他在说自己一堆难处,上次他拿走的钱还没还上呢,就是领导来查时的那笔,明知他下午不会送来,所以我只好自己想的办法,正烦着呢!他却又站在这儿,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次用的时间不长,一定会及时还上,到时候连上次的一起送来,我也不理他,心想,你们总是有很多理由,和不可抗拒的原因,可我呢?我的原因,理由,何曾对你们说起过,有谁体会到我的处境,我已经麻木不仁了,看他也表情凝重,微窘地站在那儿,我便给他讲了上次领导来查帐的事儿,他嘴上说着对不起,但其实我感到他觉得无所谓,不屑于听我的诉说。
我认真的对他说:“哲文,你应该知道,这里的钱都是公款,并不是我个人的,经常这样,领导和同事们都很反感的,要是再出现上次那样的事情,我还要不要在这干了,整天拆东墙补西墙地堵窟窿,你考感过我的难处吗?
我话已至此,他似乎没听到一样,仍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他的困难和急迫,并说,这是最后一次了,我说了那么多,简直是白费口舌,心生厌烦,不去理会他,见我这样,他怏怏地走了,我心想拒绝成功,终于把他打发走了。
可是第二天,早早就见他伫在厂门口,心想这人脸皮可真厚,他一看见我,就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说他的事,这人真是舌灿莲花,好听得话从他嘴里源源不断冒出,说:“这笔生意如果做好了,等你结婚时送你一台彩电,以后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我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我不想听他的什么承诺,我只想他快点离开,以后,还有什么以后,最好老死不相往来,我对他说:“你走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得出去一下。”也不管他,就出去了。
可等到中午快下班时,我回来,看见他还在那儿等我回来,我索性没进去,直接回家了,下午上班,人家仍在那儿,看得出他很着急,可他为什么不能找别人试试看呢?就认准我是守着钱的。
他看见我,就跟过去,软磨硬泡,我真服了他,真有一股韧劲儿,让人对他无可奈何,只想赶紧把他打算走,让我耳根清静。也看得出他很固执,若不答应,他会继续纠缠下去,是赖定我了。我生气地拿出钱,几乎是甩在桌子上,他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事情变成这样,估计给了别人钱,还被别人心里恼恨着。这确实成了他最后一次向我借钱,不过也是欠得最久的一次,三四年后,他才让旋子带给我,这期间,因为向他要这些钱,经历了太多波折。
此后,休息日,我几乎就奔波在了讨债路上,哲文欠的,哲文的朋友盛东久的,有时为找到他们,说翻山越岭亦不为过,这其中心酸的经历,给我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以至于后来,不愿谁在我面前提借钱的事儿,本能地抵触,并发誓来约束自己,因为深有体会,原本关系好好的亲戚朋友,因为你借给他钱,这本是好意,却因为有些人不主动归还,还怕你去讨要而躲避着你,久而久之,关系反而疏远的不如不帮他的人,好心却办成坏事,我不想做他们嘴里的好人,好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是会备受折磨和煎熬的。
要知道,为了要回这些钱,耽误我多少时间,租车,坐车的费用就不必说了,可气的是用时说好的都是三五天,但常常几个月,甚至比如哲文,直到几年后发达了,才施舍一样想到了这些钱,去找他们要,一次,二次,三五次地推托,常叫我满腹怨气。而哲文多年后还钱时的语气,对我说的话,至今记忆犹新,想来如哽在喉,气愤,恼火,他竟说:“不好意思啊!,让你担心,记挂了这么多年,”这是什么话,这话当时他借钱时怎么不说说看,不管怎样,帮了他,又久了这么多年,却是这么一句好似挖苦的话,看看,这就是帮人的下场,报应,“叫你记挂了这么多年”,那语气好像我是多么心胸小器的人,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就这么点钱,也值得你这么担心。
不就是去找他要了几次吗?久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怎么了,而且讨债路上又遇见另一桩孽缘,另一种伤心,我不求他感恩戴德,遵守他许下的虚无飘渺的承诺,还竟说些这样刻薄的话,凄惨呀!遇到这么些人,被如此折磨,谁让你总是去怜惜别人,除了自己,收音机里传来任贤齐的那首歌: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