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好生伺候
“原来如此，是小的错了。小的原也想不到只是问个人名，只求与今夜问诊的大夫对得上号，互相之间也好少些猜疑。却不知里面这么多弯弯绕绕，如此难言，倒要给侧夫人陪个不是了。”兰紫说道，诚恳的话语里，满是歉意。
可这主仆一唱一和之间，外人听来，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就连舒雪儿也暗觉不好，可兰紫作态显然捉不出什么错来，这一切分明都是那女人搞的鬼！
“既如此，稍后雪儿便让人寻妈妈来，说明大夫何人。”舒雪儿妥协道，像是被人无礼刁难到不得不妥协的无奈模样。
“舒夫人相问过，竟不能自辩？”封若颇感神奇地问。
“我一妇人，与人未见过面，又哪有那羞脸皮对人家的姓名相问！爷，雪儿好委屈。就是在家里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审问，更别说这问了我半晚的还只是个丫鬟罢了。她们雅风一个丫鬟都敢如此对我，日后在姐姐面前，雪儿还如何做人啊？老爷可怜可怜雪儿吧。”舒雪儿撒娇道。
眼看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再纠缠下去也未免太过说不过去了，其实说与不说，事实如何，各人心中都有数了。而且再问下去，他们的计划，可就不好继续了。
于是寮言就说道：“依我看，雪儿既然说了不知，就不要再问下去了。横竖你不放心，这汤不喝就是了嘛，怎么可以委屈了雪儿呢。雪儿乃是岳父掌珠，平日里都不舍得苛责半句的，怎么可以在咱们府上受委屈。日后你们都小心伺候着，家和，万事才兴嘛！”
一番话说得是对雅风极度的不满意，也是对舒雪儿无脑的一股宠爱，更有对岳丈大人的跪舔，还有两人之间的蜜里调油。可隐约间，总觉得有点陷舒雪儿于侧室争宠，欺压正室，又恃宠而骄的恶名之中。
封若与寮爷对了一眼，后者的眼中隐隐传来无奈，封若轻扯了一下嘴角，笑了。她带头盈盈一拜，说了声：“是。”
屋里屋外的众人见主子没有异议了，也都跟着答了。
一时之间，舒雪儿的身份全场最高，变成了深得丈夫宠爱的最骄傲的女子，虽然只是侧室之位。但正因为是侧室之位而最受丈夫宠爱，才让人觉得难能可贵，最是深情。
封若知道，原主既然选择瞒着寮爷怀孕，寮爷与舒雪儿身上自然是颇有疑点的。原以为步步进逼，定能在舒雪儿毫无防备之下取得成果，却没想到还是被她狡猾地逃过了。看来原主之所以只能死去，也并非只是自己太蠢的缘故，这对手之强，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所幸，也并非是毫无所获的。她朝兰紫但看一眼，发现对方也正含笑向她看来。不错，仅一夜主仆她们就配合得得心应手，理应是天作之合。
舒雪儿以为已经逃过一劫，殊不知暗桩已下，她俩正等着她把戏唱完呢。
封若再瞥了眼那汤，这可是今晚对方唯一捧到跟前来的证物，若是用不上，岂不可惜？而若要用，那就不管它有异还是无异，她都要从中翻出花来。
而与舒雪儿说了那么多，也不过是让她做死了自己是先问了大夫之后才煮的汤罢了。若从大夫的疑点中能问出什么来固然是好，若问不出来也不慌，横竖她们还有后着。
至于面前这位青衣，她暂时不敢利用。毕竟他是唯一一个曾说过她死而后生的事的人，还不确定是敌是友，若说得有什么差错让人拿捏了去，就得不偿失了。先前兰紫竟然抢着替他答话，也是此意。
因此她宁愿选择与舒雪儿插科打诨的做法，慢慢图来，也没有想着要与大夫当面对质。
而舒雪儿不愿与大夫对话，处处扯开话题，明显是有些异样的。不管如何，所幸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与大夫回话，倒也互相成全。
如今，既然前期的目的已经达到，又有寮爷出口，封若也就不过多纠缠，转而准备下一步动作。因此她从善如流地说道：“妹妹，是姐姐的院里刁仆多了，不懂事。失礼惯了，还请妹妹莫怪。”
兰紫也配合地说道：“是兰紫护主心切，唐突了侧夫人，给您赔罪了。侧夫人心善，还望怜惜我主病弱，就不要罚奴了，让奴好生伺候吧。”
说完，兰紫还朝舒雪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原本今夜兰紫明面上就是一直帮着舒雪儿的，舒雪儿对她本就生好，如今听她说的什么“好生伺候”，又见她俏皮地吐着舌头，一时之间，兰紫口中说要好生伺候的是谁，就不免让舒雪儿开始心猿意马了。
舒雪儿总觉得很快兰紫就能成为她身边的一大助力。当下就大方地说：“姐姐有你这样贴心的人，真真是好福气，我羡慕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罚你？既然爷都这样说了，这汤不喝也罢，叠景收下。”
叠景便要收碗，兰紫又怎会轻易地把送到嘴边的证物还回去呢？她当下就拦住了叠景，说：“不不不，这汤还是要喝的，兰紫已经轻慢了侧夫人，怎么能连侧夫人的好意也轻慢了呢。来，让奴婢把汤奉上，也好叫我们夫人近地里感受一下侧夫人的姐妹情谊。”
舒雪儿听得更是欣喜。叠景见兰紫对她主子颇献殷勤，不免内心鄙夷。不过就是碗借口进门的汤药，哪有什么情谊，要喝便喝了不喝便不喝，哪来的这一箩筐的事儿？再说了先前一句句的，倒像是要把她们怎么样似的，如今还不是倒贴着陪着笑脸，要把冷汤接过来？哼。
叠景在寮爷面前做出一副恭顺的模样把汤碗递过去了，那碗描金缠枝的参汤在拉扯了半夜之后，终于等到了由兰紫递到正主手中的这一刻。
而兰紫把汤碗递到，又轻轻地捏了一下封若手指，唇角含笑。封若略一噙首，唇边露出相似的弧度。
寮言看在眼里，搓了搓放在膝盖的双手，不着痕迹地朝林丰望去，只见那个书童也对他露出莫名其妙的微笑。
一时之间，这屋内倒似是人人欢喜，无一人悲悯。暗处的探子不免有些发蒙，心想今夜大抵就到此为止了吧，也该可以回去交差了。
然而事情总是悬而未决，显得今晚这夜分外漫长。
毫无嫌弃汤已泛冷的心思，封若拿勺子轻轻地拨开汤面的浮渣，勺出一羹浓汁来。顿时屋中参香四溢，鸡味甚浓。浓香激荡之下，很是提神，混沌了许久的众人纷纷在瞌睡中醒来。
封若笑着对寮言说：“爷，您瞧。看来真是错怪妹妹了，妹妹送来的这汤芳香浓郁，肉质糜烂，想来是细心炖了好久的，真是有心的。姐姐给你赔不是了。”
“嗯！的确很好！”寮言听了，在一旁也不吝赞美，对雪儿说道。
舒雪儿心花怒放，答道：“不妨事的，姐姐不嫌弃就好。”
封若说：“怎么会嫌弃呢。”又对屋里的丫鬟笑骂道：“你们平日都怎么煮的汤，竟然连妹妹煮的半分香浓都没有，惭不惭愧？”
这番明贬暗褒的话语，说得舒雪儿心里美滋滋的。虽说她很清楚这些话很有些在寮老爷面前故意做作的缘由，但人都总是喜欢听好话的啊，特别是听见平生劲敌不得不亲自开口夸奖她的人，她就更加喜不自胜。
她娇嗔说：“姐姐快别说了，否则妹妹还以为，姐姐是暗指妹妹在汤中添了什么料子，才这么香浓的呢。”
封若失笑，倒不是怪她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她相信以舒雪儿的智商也该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大可不必如此说话。只怕是人都高兴坏了，不知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了吧？果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舒雪儿脸上一尬，仿佛不知为何如此的样子。
封若大度地一笑，说：“妹妹说笑了，你一番心意我此时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这么想呢。日后要是不嫌弃姐姐屋里的人愚笨，还要遣几个人去妹妹那里偷师，学学如何下厨呢。”
“不嫌弃不嫌弃。”舒雪儿说道，两人仿似多年未见的姐妹一般，说起了闲话家常。她说：“说起来咱妇人家，无非也是相夫教子，缝补做羹罢了。文彩样貌不见得要有多好，家里物事能够打理妥帖，让夫君畅然无忧就是极大的本事了。”
寮言在旁一听，面带笑意。这话在旁人说来，毫无他意。但若在京都公主之下第一贵女，才女，美女的舒雪儿口中说来，不过是对封若这种才不如她，貌不如她，连下厨管家之事也不如她的人的一点怜悯罢了。而这点怜悯，说白了就是无情的蔑视与践踏。
只是这姐妹情深的，也假得很，他的若儿又怎会将这些话语放在心上呢？
只有他们男人才知道，有时候喜欢也就真的与这些才啊貌啊无关，无非就是那个人那些事，值得让他们怀念，让他们去守护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