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娆勉力运转神通连闪连退,可建木臂爪长伸,打破空间裂隙,猛追直刺。危急之机,两界门深处的虚空突然一阵剧震,一支长戈破空而来,刺向建木的背心。
青戈来得极快,直到戈锋触及建木的护身法力,他才反应过来,慌忙横身避让背后的袭击。晏娆趁机返身扑上,搭住他的腕脉,喝道:“雷破!”
雷本就是万法之首,号令之声。晏娆借助着血脉与建木的特殊联系,一举突破建木外面的法力防护,直接驱雷轰炸对方的心腑重脉。
建木着这一击,全身一滞,被青戈刺了个正着。但他身为横渡量劫数次的天地神木,躯体之强横也远出人意料,内有雷电冲撞,外遇袭击,可戈尖刺入他的后背,入体不过半尺,就无法再切入。
而持戈杀入两界门内的重昕,见晏娆已经脱离了险境,便也收回了兵器。他和建木争斗万年,一直把计都当成主要对手,却没想到计都半分化、半舍弃的分身,会有这样的魄力,居然想倒过来侵吞本体的力量。
此时见到建木居然顶着他过去的面相,顿时杀机大动,青戈挑劈,直向建木杀去。建木挨了一记雷破,居然现出了本体原形。却是一颗身高万里,腰围千里的巨木。虽然没有树冠枝桠,可根系展开,在两界虚空内也是密织如网,翻翻滚滚的卷抽而来。
重昕腰身一展,也化出身高万丈的法相,手中青戈纵横捭阖,双方在这两界交界的虚空混洞里战得暗影震荡,虚空怒啸。
建木是此会元人族供奉了十二万年的高神上仙,随时都能调用道门八大派、十二洞天、三百六十名金仙的力量来助己杀敌。法力可谓是横压当世,从来没有出手不能建功的时候。
可重昕如今神躯完整,九部复归其位,神通法力尽复旧观,那也是足以破出天地规则拘束,肉身横渡彼岸的无上妖王。此时青戈在手,全力施展开来,竟打得建木修行了几个会元,早已铸炼得水火不侵的本体折根碎干,左支右绌。
建木本体受伤,啸叫一声,便想调用道门之力恢复伤势。不料他不借外力还好,这一运转符禁,体内一股极其强横的雷电之力陡然爆发,刹那间打得他本体都佝偻了下去,登时被重昕抓住破绽,一戈刺中树心,定在了虚空之中,根须僵直。
重昕一击建功,却知道这不是常态,回头看了一眼躲在角落里强行压制毒素,镇定神魂的晏娆。
建木本体被青戈定住,雷光却沿着他的树身脉络肆虐攻伐,往来不绝,直击得他无声啸叫。这却是建木直接对晏娆出手,杀人不成反遭雷法破脉,被他以修为强行压制下去的誓约禁制,因为与道门法力呼应而发作。
他当年借天帝夫妻和人皇的力量化形,守护三族后裔和少君的誓约,也正是建在他化形的躯体上。借素清婷之手对付晏娆,能规避誓约制约;但直接向晏娆出手,又想调用三族后裔修行的法力,却会令强行压制下去的符文神禁剧烈反应,此时便在建木的本体上翻江倒海般的折腾起来。
他已经与晏娆当面撕破了脸,此时受制,却是全然不想讨饶,而是疯狂大笑:“羲明,雄图霸业消散之仇,千刀万剐剔身之恨,你居然都能忘得一干二净!你倒是全了夫妻道侣之情!只可惜了当年十大妖王统帅各方,拥戴你征战三界的一片忠心赤胆!”
重昕飞到晏娆身边,一把将她拉住,听到建木的挑拨,握着晏娆的手陡然一紧,却又自平静了下来,冷声道:“本座既做了妖族的无上王,自有统帅族群,裁决征战之权,何需向你这叛族叛主之徒解释!”
建木是木属生智,分属妖族,为了化形而与天帝夫妻和人皇缔结契约,成为三族守护,算是背叛了妖族;化形成人之后,又因不甘受誓约钳制,暗算本该保护的晏娆,是为噬主。
只不过重昕过去骂的都是计都,却没想到他有了独立的意识和体魄,相当于另外一个人。此时反唇相讥,重昕当做平常,建木却又被引动了誓约的禁制,雷电的威力更重了一重,不由得痛呼厉啸:“羲明!你敢!”
重昕的法力融入晏娆体内运转试探,已然明了建木究竟是动了什么手脚,暴怒回应:“罗睺,你竟真敢勾结魔母,妄图以故主为祭品!”
六欲天魔之毒变化莫测,辅以心魔作乱,即使是金仙也难以抵御。晏娆在修行一途上堪称顺畅无比,重昕担心她抵不过魔毒侵害的挫折,也顾不上追杀建木,握住她的手,想渡入法力帮她把魔毒逼出来。
建木见他在运转法力,试图替晏娆解毒,居然不再说话,而是极力收缩本体,想趁机挣脱青戈的困锁。
晏娆于诸毒交迫的当口,得到重昕渡入的法力相助,勉强有了几丝余力,摇头拒绝他再深入一层的救护:“建木是在你的心头血里动的手脚,才引我上了此番恶当。你是他此会元最大的敌人之一,这毒素的变化,恐怕不单是为了暗算我,还有利用我牵连你的意思。我虽不知他究竟有什么谋算,但得你在外护法,有时间借雷法逐步炼化魔毒已是大幸,不必你冒险。”
重昕淡然道:“你我多年本源互浸,精魄交映,若是建木真想做手脚暗算我,即便我不帮你逼毒,也一样会传递到我身上来。”
晏娆也已经察觉到了这次所中魔毒,是针对她的血脉而炼,纵然雷水洗伐也难以根除——罗睺为今日斩绝后患,已经筹谋了数万年之久,又岂会那么轻易让她逃脱?
这魔毒不仅是六欲天魔所炼的欲海万恶,还有她还是婴儿时期,就已经浸润入腑的魔母心毒。魔母心毒潜藏多年,连她几乎将魔母彻底剿杀之时也没动用,如今以六欲魔毒引发出来,却将她当成了供养魔母显化魔国的基台。
当年天帝夫妻镇压羲明的神血,传授御兽门开派之祖炼制血河为用,采取的是这种办法。罗睺与魔母勾结,打的也是同样的主意。
她的玉骨元血不朽不灭,但等到魔母催降魔国,魔心欲毒齐齐发作,却未必还能保有清醒的神智。
她自有三族神通定静,再迷乱神智的毒素也能保有灵台的一线清明,以图将来。而重昕出身妖属,又曾受过诛魔台之苦,被这毒素侵蚀的危害却要大她万倍。
一念至此,她心中一沉,脸上却露出一朵温柔的笑容来,缓声道:“魔毒发作之后,我怕是难有神智清醒的机会!重昕,我完全记起了过往,难道你竟连给我一片清静之地,当面跟你说句话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么?”
当年她的父母不愿失去女儿,停下了诛魔台的运转,将女儿和羲明的残躯收拢,以地母的神通埋下他们再塑身躯复苏的引子。
羲明修炼成的金身比之舜华强韧了无数倍,很快就再次聚合生长了,可舜华的残血却迟迟不得生发。天帝夫妻和人皇眼看量劫将至,没有时间另试他法,便将羲明的开始聚合的身躯分为九部,将舜华的残血封在羲夷的神血中,并在上面施加了他们身为父母所能想到的最诚挚的祝福和最强大的禁制。
建木的本体封禁了羲明神躯九部中战力最强的“法部”,而拥有驱使、控制、养育妖族之法的御兽门,则封禁了羲明的神血。
御兽门无法完全炼化羲明的神血,但又必须借用神血的妙用统御妖类,催生幼兽。因此神血的封禁与其余道派都不相同,不是单纯的镇压消磨,而是涵养抽调。舜华的身躯,便在羲明的神血中蕴养生发,再塑重生。
如此一来,舜华不完全复苏,羲明便无法解脱封禁。若是舜华复苏,因为神血中父母所设的烙印祝福,即使她解开封禁后失去了制约羲明的力量,羲明也无法伤害她。
甚至为了避免羲明肆意伤害她的族人,达到迫害她的可能,天帝夫妻和人皇,还和建木达成协议。将这自鸿蒙开辟以来就有,但却限于天道规则无法化形成道的天地灵根,当成了制约羲明,保护女儿和族人的后手。
只是世事无常,人心变化莫测。天帝夫妻和人皇再怎么智慧通天,考虑周到,也无法想象建木在他们归元后,会在统御人族的漫长岁月里厌倦当年的许诺。
为了磨灭当年化形塑身时天帝夫妻和人皇留下的生命烙印,建木的本体一分为二。罗睺多年来炼化大妖精血,以图冲淡形体中天帝夫妻和人皇留下的血脉烙印;而计都索性以精魄入凡人肉胎,转生无数次来清洗誓约禁制。
甚至为了避免毁约受到烙印规则的反噬,建木还主动松开了一部分对羲明的镇压,试图延缓舜华的躯体重塑,神魂复苏——如果羲明逃出来的神魂部,能在取回自身神躯的时候,因为背叛的耻辱和怨恨,能想办法剿杀舜华的胎种,双方同归于尽,对他来说再好不过!
建木想消磨天帝夫妻和人皇所留的烙印规则,羲明同样想去掉天帝夫妻和人皇刻的禁制;然而他们一个本体镇压着对方的法源,一个神血里蕴养着对方的半个主人,互相握有对方忌惮的把柄。目的虽然相似,彼此却并不信任,在新会元里互相试探争斗不休。
而羲明的神魂摆脱镇压后,没有如建木所愿的那样摧毁舜华的胎种,而是以新的身份游走天下,查看新会元里的妖类如何生存。神血里蕴养的舜华,虽然供给被压到了最低,却一直十分安全的重塑了玉骨仙体。直至后来以婴儿身躯流出穷奇骨座,漂浮在血河源头,被不明真相的妖王相柳偷出万种源巢。又在相柳被杀后,辗转由宁琰收养,带入罗浮,命名晏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