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修景回到他的寝殿步云殿时,已是下午了。他与他的母妃话了些家常后又去给他的父王请了个安,之后又进了躺宫,向他的皇兄华武帝共进午餐并汇报了一下工作,虽说他已经交代飞镰代为复述了,但总要亲自汇报一遍才安心。不知不觉间,竟忙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知张管家可否把姜不离安排妥当。
风修景本想着在步云殿稍作休息,换身衣服便去看看姜不离,可谁知他刚进步云殿的院门,竟看见姜不离正坐在他院中的合欢树上发呆。怎么回事?张管家没给她换地方住吗?
“离儿,你怎么还在这儿?”风修景仰头朝树上的女子喊道。
姜不离附身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哦,不用麻烦了,我就住在这里挺好的。”
“……”
风修景皱眉,这哪儿是麻烦不麻烦的事啊?这是她的名节的问题啊!
“你下来,我带你去你的新住处。”
“不用麻烦了呢!我住这里挺好!”姜不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远处,道:“这里真的挺好……”
风修景觉得奇怪,飞身上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见昏黄的夕照下,一白衣男子正拎着花洒浇溉着园中的花。男子背对着他们,只能看到他伟岸的背影,和隐隐约约的侧颜。
风修景看到了姜不离看向靖王时,眼中那浓浓的感情,心下一紧,这小丫头不会是看上他父王了吧?他父王老当益壮,风韵犹存?
“你看我父王作何?”风修景皱着眉问她。
“看你父王长得好看,你和他可真像。”姜不离说着话,眼神一直盯着那白衣男子。
“你这话可是夸我长得好看?”先说他父王好看,又说他长得像他父王,可不就是间接地说他好看嘛!
“才不是,德王与你父王更像。”言外之意便是,她夸得是靖王,不是与他相像的人。
“我父王年近不惑了。”风修景提醒道。
“嗯,我知道,”姜不离道,“他今年应是三十五岁了。”
“的确,”风修景纳闷,“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姜不离突然顿住了。
“当然是什么?”风修景眉头紧蹙,这姜不离似乎很了解他父王。
“没,没什么。”姜不离缄声不语。好险,差点儿吐露出来了。
“不信。”
“爱信不信,我就是不说,你还能问出来吗?”姜不离得意道。
风修景失笑,确实,她不想说的事,他还真问不出来,她宁可哭,插科打诨,撒泼打滚都不告诉他。
风修景轻笑,转头看向风玄玙的方向,却发现不知何时,他也在看着树上的他们,风修景顿时收回了撑在树干上的手,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姿。
姜不离也看见了望向他们的风玄玙,连忙捂住了脸,从指缝间偷偷看着他。
他还是那般好看,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面容依旧是年轻而俊美,与风修景一起,不像是父子,倒像是兄弟。
他依旧好穿白衣,梳玉冠。
很久以前,他是喜华服的,金闪闪的那种,直到小姨说了一句:“我最喜白衣飘飘,不染尘世的公子。”
他这般,是否是依旧爱恋着小姨?
姜不离的眼眶,有些湿润了,天知道见到他,她有多激动。雏鸟会将它破壳而出看见的第一个事物当做母亲,她也相似。当年她初醒,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风玄玙,倒不是他死守在她身边了,而是赶巧了。
那时,姜不离的胎毒已祛除,身体逐渐康复,只等得天时地利人和,她便能醒来。
姜若林是日日夜夜守在她身边,只为了与女儿的初次会面。可没想到,那日神农谷突发意外,姜若林赶去处理,便离开了一小会儿。
这时,风玄玙因与惊世绝颜争吵赌气,就想寻个地方清静一下,兜兜转转便进了寒冰洞。心想,既然进来了,就去看看小离儿吧,这一看就出事了。
风玄打开棺盖儿时,就对上了一双浅色的眼睛,那正是初醒的姜不离,所以,风玄玙便成为了姜不离来到这世上所见到的第一个人。
所以在姜不离心里,风玄玙一直是特殊的存在,虽无任何血缘关系,却不亚于亲人的存在。在她刚醒来的那段时间,风玄玙于她之重甚至超越了姜若林。
风玄玙虽极少关注风修景,但也是知晓他与柳絮儿的事的,没想到他身边还有别的女人。但他连见风修景都懒得见,又怎么会关心他收了哪房妾室呢?冷哼一声,便想转身离去。
张管家却顺着他的目光见到了树上的二人,忙附身上前,道:“回王爷,那是江姑娘,世子带回来的。”
“姜姑娘?哪家的姜姑娘!”风玄玙盯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迫切。
“说是某个江姓富商家的小姐,与亲人走散,故……”
风玄玙听到一半,便拂袖离去了,不是神农谷的姜姑娘,他半分兴趣都没有。
而姜不离见他离去,忙起身站在树杈上,抻着脖子直到看不见他半点身影才飞身下树。
风修景则是坐在姜不离刚刚坐的位置,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发呆。
儿女的心中总会有一份对父亲毫无理由的崇拜与爱戴,即使他从不曾回头看过自己一眼,即使他不曾给过自己半分怜惜,即使他待自己称得上恶劣,可自己还是那样渴求他的目光。
“他走了……”姜不离泄了一口气。
“嗯,回去吧。”
姜不离跳下树,风修景随后,看着姜不离有些落寞的背影,风修景无奈地摇摇头,真是奇怪。
风修景看着她往西殿走了,自己便打算回正殿了,却不想,姜不离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他道:“景哥,你说的那个兽医朋友呢?什么时候能看看我的小白。”她为那小白鹿取了个名字,叫“小白”,因为它的毛发都是白色的。
“他随时有时间,你把……”风修景本想说“你把鹿给我,我给他带过去”,却想到这鹿可不是一般的鹿,姜不离未必给,便道:“他不喜女子,所以,若是要他为你看这小鹿的病,你只能把鹿给我,我再带着它去。”
姜不离眨眨眼,还有这怪癖?不过有怪癖的大多是天才,这个兽医可能是个十分厉害的兽医,一定能治好小鹿的腿,于是姜不离便点头同意了。
“明日,你来取吧!”
风修景显然没想到她这么痛快,于是淡笑着说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