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冈萨莱斯是西裔美国人,在美国五角大楼工作。他曾参与联合国伊朗核设施核查计划,经过几次赴伊朗工作后,从资历上看,也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核专家了。所以雷区计划开展之后,冈萨莱斯也成了当仁不让的人选。
雷区计划的执行,是依托核裁军的名义进行的。五大国将核武库中的大多数核武器交由RCC下的雷区计划执行委员会,在委员会的统一监督下,由俄、美、中三国发射升空。当然这对公众也非常好解释,那就是核武器太多了,在地球上销毁,对环境的威胁太大,而送上太空,虽然成本高一点,但能够将核威胁永久挡在地球外部。
这一说法对普通人而言,是非常高姿态的,但对刚萨莱斯这样的人而言,则是不折不扣的谎言。对这几个大国而言,经济从来都是首要考虑因素。折本的事,他们是从来不会做的。而这次,几大国同时不惜成本将核武库运上太空,怎么看都不是搞销毁,而是搞储备。只不过是将储备的地点从地面改到了太空而已。难道五大国达成了协议,以后要在太空打核战争,而留下一个干净的地球?笑话,五大国如果有这种品质的话,地球上只怕早就没有战争了。
所以刚萨莱斯没有被五大国的高尚声明晃瞎眼睛,而是睁大了眼睛看,看五大国究竟在做些什么。而经过了一年多的探听之后,刚萨莱斯也终于获知了真相,那就是这些核弹将在太空中组建一个个的雷区,而对付的则是外星人。
外星人!竟然是外星人,竟然有外星人。
刚萨莱斯是克吕尼会的教士,按理教士应当在克吕尼修院中侍奉天主,可刚萨莱斯只是在大学期间接触到克吕尼会的教义,随即被教义所吸引。在刚萨莱斯看来,人类由于贪婪的本性,在资本主义化的大潮中,互相掠夺,致使贫者愈贫,富者愈富,最终穷人们不可避免地沦为资本的奴隶,这是完全反人类的。而迫于生存压力的人们,以及掠夺资源的资本家们,对环境的破坏,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刚萨莱斯最初接受了波兰尼的思想,但随着年龄的增加,他发现资本与劳动力的对立,并不能解释他所见的现象,而思想的成熟,也让他慢慢沉淀下来,从一个社会主义者,变成了碌碌的旁观者,再后来,变成了克吕尼教士。在他看来,唯有上帝,才能解决人类自身无法解决的问题了。
而现在上帝没有出现,外星人来了。
对刚萨莱斯而言,将核弹送入太空,对人来而言,是解除了一大致命威胁,毕竟在没有核弹,或者只有少量核弹的情况下,人类要毁灭人类自身这一物种,还是有相当难度的。然而外星人的出现,对人类也未必是灾难,谁能说外星人不是上帝派来拯救人类的呢?毕竟,外星人能在地球大气环境中生存的可能性很小,他们没有霸占地球的动力,他们对宇宙的探索,难道跟人类对宇宙的探索就会有区别?人类在寻找伙伴,寻找朋友,他们也应当是的。
刚萨莱斯也理解政府所采取的举措,虽然他认为这并无必要,让民众了解真相又如何?毕竟到了21世纪,向1910年彗尾扫过地球引发的骚乱,如今已经不可能发生了。只要向民众说明可能发生的事情,民众怎么会乱来呢?说到底,还是对民众的不信任,真是好笑,民有的政府,不信任民智,难道你政府几个决策人的智慧,就比普罗大众的智慧更高?
刚萨莱斯决定向修会汇报此事,为此他愿意承担后果。如果修会也决定隐瞒此事,他便接受修会的决定。毕竟,他只是个科研人员,对这些涉及思想和哲学的事务,还是交给专门人员来处理吧。他订了周六飞巴黎的机票,并辗转来到了克吕尼。他除了大学观光、入会时来到过这里,本次还是第三次。刚萨莱斯摇摇头,自己真不是个合格的修士啊。
道院内,刚萨莱斯见到了自己的导师,恩格尔修士。在教会运动已经衰落的今天,恩格尔修士仍然不懈地努力,扩大克吕尼会的影响。他曾两次赴梵蒂冈,试图获得本笃十六世的帮助,然而最终这帮助只在口头上。尽管如此,恩格尔修士还是兢兢业业,在教区内传教,以帮助众人,而获得心灵的宁静。见到刚萨莱斯后,恩格尔微笑起来,刚萨莱斯给他的印象很深,尽管只见过两次。他问刚萨莱斯:
“教士,你是第三次到我这里来吧。”
“是的,导师,我遇到麻烦了。”
“哦,是什么样的麻烦?我能怎么帮助你呢?”
“是这样的,导师,我如今在核裁委员会工作,近一年来,一直参与一项计划,即太空核销毁计划,将核武器送入太空,以保证地球环境安全。”
“我的孩子,这是个很好的想法,与我们会的目标是一样的。”
“是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刚萨莱斯沉吟半晌,还是下定决心说了出来:
“导师,这些核武器送入太空后,没有销毁,而是在太空中堆积,并时刻准备引爆。”
“会对地球造成影响吗?”
“这倒不会,不过从它们的堆积位置来看,很明显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它们是用来应对来自外太空的威胁。”
“外太空的威胁?”恩格尔十分疑惑。
“导师,最近各国政府都有不同寻常的举动,我经过一年多的观察,已经确定,发现了外星人。”
恩格尔沉默了。发现外星人,如果属实的话,人类的命运将发生极大的改变。无论是哲学上、思想上,还是世俗事务上。很明显,人类将不再是万物之灵,而在人类之上,至少有一个远超人类的灵种。而有一个,就有可能有第二个,第三个。也就是,人类做事,已经不能再按之前的规则来了。
“孩子,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要仔细考虑。”
“导师,不能公开吗?”
“是否公开,我无法立即做出决定。”
刚萨莱斯略显失望,但他还是尊重导师的决定。他向导师弯腰鞠躬,离开了道院。是的,他是做世俗事务的,导师则是做思想引导的,还是让导师决定吧。
刚萨莱斯离开了,恩格尔则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之中,他试图向上帝祈祷,可上帝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他无法平静下来。外星人,那些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外星人,竟然真的出现了。他相信刚萨莱斯的话,这么重大的事件,刚萨莱斯不可能说谎。而各国政府一致的沉默,也说明了公开此时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是啊,连他都无法应对此事,普通的信众呢,更普通的民众呢?
对民众而言,关注的只是自己日复一日的生活,哪怕明天世界就要毁灭,今天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的。而真正麻烦的,是那些不甘寂寞的野心家们,他们一定会利用这个事件,在民众中引发混乱,以在混乱中获得利益。而他们的利益从何而来,不会从天上凭空掉下来,而是从民众中得来。至于民众获得的,只有死亡和贫穷。
只是,民众就注定在浑浑噩噩中,升入天堂,或者下到地狱?这对他们就公平吗?
恩格尔修士的内心中挣扎交战,可实际上,他也知道,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至于是否向教宗汇报,他摇摇头。或许汇报上去也没什么,毕竟到了教宗这个程度,已经与政客无异了,看如今各国政府的决定,就已经可以推知教宗的决定了。既然这样,又何必要汇报呢?
恩格尔修士心中忽然一阵绞痛,双泪不由涌了出来,是啊,我呢,我跟政客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