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姬在温哥华的史丹利中学已经度过了两个年头,她十五岁了,正处在青春的萌动期与叛逆期。近来因为跟父母经常吵架,已经两次离家了。在学校,也学会了抽烟,她其实不喜欢烟进入肺里的感觉,那感觉简直让她作呕。但看到同伴们那陶醉的神情,她也只好装出相同的样子,来表明自己没有落伍。父亲经常酗酒,而酒后往往跟妈妈拌嘴,吵到家里震天响,让她感觉家不是个温暖的港湾,而是一个逼她发疯的冰冷岩穴。
碧姬最好的朋友,是丹娜。两人向来在学校形影不离,抽烟喝酒,观影购物,从来没有分开过。学校中曾流言,两个人在玩同性恋。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两人却都没有去解释,而是愈加亲密了。然而最近一些日子,丹娜总是推说有事,每到放学,就早早离校,也不知道去哪儿逍遥了。而她现在说话,似乎也比以前深沉了许多。碧姬追问她,她则总是推有事,却又不告知碧姬什么事。这让碧姬陷入深深的苦恼中。
终于,碧姬无法容忍了,这时背叛。她决定跟丹娜摊牌,可该如何开口呢?丹娜并没有对她表现出什么不满的神色,在学校的时候,跟她仍如以往一般亲密。直到放学,碧姬都没能说出口。而一放学,丹娜又背上书包,飞快地跑出了学校。
丹娜跟了上去,她想看看,究竟是什么让碧姬脱离了她的掌握。碧姬看丹娜上了公交车,她拦住了一辆的士,对司机说,“跟上这辆公车!”
司机并没有发动汽车,而是回过头来看她,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这是玩盯梢吗?
“快啊!”碧姬连忙催促。
“我能确定这不是参与一起犯罪吗?”
碧姬这才醒悟过来,她连忙解释:
“车上有我一个朋友,她最近行踪很诡异,我非常担心,担心她会受坏人蛊惑,所以才跟踪她。”
司机点点头,发动汽车冲了出去。
丹娜在一个小区附近下了公交车,走进了小区。碧姬连忙下了的士,付了车费后,紧跑着跟了过去,她看丹娜进入了小区的C座,也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电梯在向上走,碧姬看电梯到了十六层停下,没有在其他楼层停留。嗯,十六层。
碧姬上了另一部电梯,按了十六层。电梯门开了,碧姬走了出来,看单元内有三个门,该是哪个呢?
这时,又一部电梯上来了,说说笑笑地下来两个女人,她们看到碧姬在楼道中发呆,其中一个比较年长的很和蔼地问碧姬:
“小姑娘,你也是来听姐妹会的课的吗?”
“姐妹会?”碧姬心里想,应该就是了,她点了点头。
“哦,那跟我们来吧。”她示意碧姬跟上,走到第三个门前,按下了门铃。
门开了,一位面容和善的女士,将她们三个让了进去,碧姬发现,整个屋子很大,里面没有任何摆设,地上铺着厚厚的乳胶地板,地板上放着一些坐垫。坐垫分两排,一头的中间,坐着一位慈祥的老女人。而丹娜,则坐在其中一个坐垫上。
看到碧姬,丹娜很吃惊,差点要坐起来,随即在那老妪的目光下安静了下来。但看向碧姬的眼光中,仍充满疑惑。碧姬也是,但看周围的众人都安安静静,也就闭上了嘴巴。旁边一个人带着碧姬,让她坐在一个坐垫上,自己则到内室中,又取了一个坐垫,在队尾盘腿坐下。
很快又有人到来,到来的人都安静地将自己的包及其他物品放到内室,又从内室中取出垫子来坐好。待大家坐定之后,老妪开口了。
“姐妹们好,今天又来了新姐妹,我们欢迎一下。”
所有人都鼓起掌来。碧姬的脸红了起来。她无论在家还是学校,都是个被忽视的人,这样被大家鼓掌欢迎的情况,还是很少的。
随后每个人都作了自我介绍,当碧姬介绍完自己之后,众人又对她报以热烈的掌声。
“姐妹们,我们今天的日程,第一项还是静默,用半小时时间思考自己。”
碧姬闭上了眼睛,可她心里平静不下来,脑海里一直想着这件事,姐妹会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丹娜不告诉她?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碧姬终于有些平静了,她,听到周围人们的呼吸声,她们的呼吸十分均匀,而不想她,呼吸杂乱而短促。她试着跟她们一同呼吸,很神奇地,她发现自己一下子慢了下来,思维也渐渐迟钝,似乎要进入一个没有思考、没有焦虑的世界一样,而这时,半小时时间到了。
“好了,现在每个人都说一下今天身边发生的事情吧。”
似乎是从顺时针开始,碧姬身边的那位女士,用很缓慢的声调说:“今天在办公室,我因为一个同事对我无端指责,心里很难受。但我谨记姐妹会的约定,没有跟她吵架,而是在心里反思自己,并站在她的角度考虑整件事,到现在已经没事了。”
第二个是丹娜,丹娜声音有些颤抖,她说:“他今天又亲吻我了,我很害怕,可心里也,”丹娜停顿了很久,“有些期望。我不知道是对还是错,我想抗拒,又不想抗拒,我,我是个坏女孩了。”
“不,丹娜,你不是坏女孩。”碧姬听老女人说道:“错的是你父亲,他在让你尝试性,而对你这样打大女孩来说,性是不可抗拒的。”
“那我该怎么办?”
“告诉他,你不愿意。”
“嗯。”
很快,到碧姬了。碧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时,身边的几个女人都鼓励她:“就说说你身边发生的事,跟你有关的。”
碧姬想了想,她说了说自己家里的事情:“我父母经常吵架,父亲也经常喝酒,他们吵起来的时候,整栋楼都能听到,每次我见到邻居们的眼光,都觉得他们在笑话我。”碧姬停了一会儿,看大家都在期待地看着她,于是继续说:“他们不关心我,只关心他们自己的事情,父亲只担心他的工作,怕失去工作,母亲只关心减肥,有时候我不小心碰个碗洒个水,他们都狠狠骂我。我感觉他们已经不爱我了。”
“还有吗?”
“没有了。”
“现在感觉好些了没有?”
碧姬忽然感觉到,自己心里轻松了许多,她微笑起来:“是的,好多了,谢谢。”
游戏继续了下去,每个人都说出了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有些是普通的生活琐事,有些是隐私,还有个女人连自己乳腺有些胀大都当做事情说了出来。似乎每个人都在倾诉中获得了放松,讲述结束了,聚会也就结束了。
从此,与丹娜一样,碧姬开始了姐妹会的生活。她跟丹娜一起,每天在放学后,先到姐妹会静默一次,告解一次,然后回家。而在静默与告解过程中,获得了心灵的平静。
而有一天,像往常一样,众姐妹们静默了半小时,在半小时内安静地呼吸,对自己进行思考。静默过后,仍是依次讲述自己当天的事情。主持的嬷嬷仍是那么的安静慈祥,一丝不苟。待最后一个女人说出了自己的故事后,她作了总结陈词:
“姐妹们,我们组成姐妹会的目的,就是给姐妹们一个倾诉的空间。从前,我们向上帝告解倾诉。而我们姐妹会的会员中,有天主徒,有新教徒,有佛教徒,有回教徒,还有的人并不信仰任何宗教。在这里,我们互相倾诉,释放焦虑,获得心灵的安宁。
姐妹们,妇女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处于被压制的位置。我们中的每个人,在社会中,都或多或少遭遇着欺辱,对我们而言,世界是不公正的。在不公正的世界中,我们如何获得力量?我们互相之间就在给予力量,这些力量比起那些不公正的力量,要更强大,能让我们更好地生活下去。
而现在,最大的公正就要到来了。是的,最大的公正,无论你多么贫穷,多么富贵;多么善良,多么凶残;多么正直,多么邪恶;多么卑微,多么伟大!都将在这最大的公正面前,受到统一的裁判!”
“这个最大的公正,是什么?”
“现在消息已经确定,已经发现了外星人。”
“什么?发现了外星人?在哪儿?”
“在木星,而且他们也已经发现了我们,所以,末日审判就要到来了。”
“为什么?”
“因为地球的环境,跟外星人的环境肯定是不同的。那么对他们而言,地球不能居住,而只能是威胁。面对一个快速发展的具有很大威胁的文明,唯一的选择,就是毁灭。
不过没什么,这是历史的公正,不是吗?”
有人抽泣起来,而这时,碧姬发现,嬷嬷的身体在渐渐倾斜,她捂住嘴巴,可还是发出了尖叫。几个人奔了过去,扶住嬷嬷,却发现嬷嬷的身体在发软,嬷嬷嘴里嘟哝着:
“先去者,先入天国。”
当警察到来时,发现屋子里倒下了6个人,她们先后饮了嬷嬷留下的毒药,剩下的人,有的拥在一起,有的独自缩在屋角,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