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仪拢着袖子,欣赏远处的,夕阳一寸寸地融入西边的群山,背后是玖安苦苦哀求怀乐的声音:“师傅......我已经练了好久,你就放我走吧,你看你看,玖欢还在等我一起上街玩呢。”
齐仪拢着袖子,欣赏远处的,夕阳一寸寸地融入西边的群山,背后是玖安苦苦哀求怀乐的声音:“师傅......我已经练了好久,你就放我走吧,你看你看,玖欢还在等我一起上街玩呢。”
刚刚处理完跟小山一样高的政务,林杳京也走到到大堂外,看天边的飞鸟归林,眼睛一阵酸涩。他看向身旁的齐仪,问道:“你的财务处理完了?”
“无,”齐仪眯了眯眼,晚霞似火,烧红了半边天,落日的余晖薄薄地洒在林海起伏的波涛之上,他惬意地说:“师傅说今天是万灵节,今天是万灵节,可以适当休息一下。”
“你才练了多久就想出去玩,别以为今天是万灵节就可以松懈。”师傅坐在大堂里,冷酷无情地对玖安说。
一旁的玖欢看着玖安苦哈哈地练习催发树种,不厚道地笑了,他听到齐仪话后笑得更是夸张,不厚道地说:“哥哥,没事。多久我都等你,学业最为重要。”
玖欢:“......”
刚吃完晚饭的君明晓溜达到两人的身边,问道:“师兄,你们晚上打算去哪?“
齐仪想了想,说到:“听闻城东的城隍庙香火鼎盛,我打算与父母一起去逛逛,正好去问问姻缘。毕竟到了年纪,家父家母催得急。”
君明晓点点头:“城东的城隍庙姻缘算的极为准,它那儿有一棵月老树,只要在一条红布条上写下意中人的名字,然后将布条交给一名道童,由道童去树上系布条,若是布条能在树上呆一年,那便预示着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要是有人收买道童,让道童打死结呢?”齐仪好奇地说:“若是那样,还算数吗?”
君明晓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出现了毛病,她居然在齐仪的脸上看到跃跃欲试的神情。
她滞了一下,说:“据说有一位娘子这样做过,后来她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但不久之后就和离了,布条也在一年之内莫名其妙地烂掉了,”君明晓迟疑了一下,问道:“齐师兄,你对这个传说有何感想?”
齐仪温和地说:“我?我想打个死结试试看。”
君明晓“......”
齐仪莞尔一笑:“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为何坊间会把这些鬼神之事传得神乎其神?这些都是真的存在的吗?”
君明晓被齐仪这种求真务实、严谨踏实的学习态度给震惊到了,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扼腕叹息道:“齐师兄不去静音峰席下真是屈才了。”
静音峰擅机关术,同时也爱钻研世间万物自然之事。静音峰席下更是如此。
比如,为了琢磨人体机妙,静音峰席下的人特意去义庄花重金购买无人认领的尸体,然后把那些尸体拖回去剖开研究。
又比如,为了探究天地奥妙,他们特意在静音峰上建造一座瞻星台,还在上面搭了好几架从海外买来的千里镜。
为了明晰四时变化,他们还制作了黄道游仪和水运浑天仪等等神奇的器物以便观察。
“其实当时我已考入了静音峰席下,但家父家母并不同意我进入静音峰席下,极力劝阻,所以我只得作罢。”齐仪的语气中带着些可惜。
君明晓了然,静音峰席下里面尽是一群疯子,全然不理俗世伦理束缚,就像为了研究人体,还特意去买尸体把人家给剖了。所以静音峰席下,连带着静音峰在世俗的评价里都不是很好。齐仪的父母不让齐仪进静音峰也是正常。
虽说如此,但心心念念、好不容易可以去地地方就这样给父母截了胡,想必齐师兄还是很卒郁的。君明晓刚想安慰——安祈峰也不错。况且安祈峰与静音峰关系不错,师兄可以多去静音峰走走。
齐仪就又继续补充道:“其实也无碍,因为当时我有幸得到师傅赏识,得以拜入师门。”
君明晓:“......”
她突然有点明白郑琳璃这个考试总考砸的留级生,看到玖欢这个考试总过的疯狂跳级生的心情了。
“那大师兄呢?”齐仪偏过头,问道:“大师兄晚上有安排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求一下姻缘,你也到年龄了,该找个女子了吧?”
大师兄没看齐仪,依旧看着远边起伏的山,夜幕已降临,群山的轮廓模模糊糊地融进黒夜中,他回道:“不了,我今晚还要继续批改政务。”
君明晓总觉得她从林大师兄这毫无起伏的语调里听出了一丝丝地郁闷。
她又明了了——怀乐真的懒。
自从大师兄和二师兄毕了业,怀乐就把政务推给了大师兄,把财务推给了二师兄。然后自己就无所事事,整天悠悠闲闲地喝酒饮茶,逗鸟吓人,过得十分开心。
但可怜两位师兄,特别是大师兄,据说自从大师兄操手事务以来,就片刻不得休息,就连万灵节这样重大的节日,也没有休沐。
今年又是这样,怪不得林师兄郁闷。
“我先回去批改政务了。”大师兄想着桌面上应该又送来一堆折子了,面无表情地同师弟师妹们告辞,然后转身回去打算继续批折子。
齐仪目送林杳京远去后,回过头问君明晓:“小璃呢,她不用训练吗?”
君明晓勾起唇角一笑,道:“师傅知道她又不及格了,就要她把那本书背熟了,再去找他背一遍。小璃现在在屋里背书呢。”
怀乐虽然人吊儿郎当的,平日没个正形,但他对门下弟子抓得严,简直称得上见缝插针。
这次万灵节放假,令笙他们上午上完课,刚吃完早饭,休息一小会就立马给怀乐拉去训练了。
毕了业的大师兄二师兄好不容易逃离了知识的海洋,又掉进了安祈峰的牢笼。自那以后,他们就深刻真切地认识到原来从一堆书钻出来后并非结束,而是一桌子的、永远都批改不完的政务的开始。
而还没毕业的师妹们、师弟们则要日复一日的接受师傅见缝插针的补训。
大家都不容易,除了君明晓之外。
因为她是少见的控光者,四峰国学百年历史,也就只出现了寥寥的控光者。因为过于稀少,学院都无人能教授他们这方面的知识,只能给他们一些书籍之类的让他们自学。君明晓十分幸运,她是安祈峰的弟子,有更多的资源可以让她看。
“好了,”怀乐虎着个脸,对累得半死不活的玖安说:“今天就到此为止。”
怀乐从从腰带上解下五个木牌,依次递给在场的五个弟子。
令笙左右翻看手上的木牌,这块木牌正反面都没刻有花纹。她知道这种木牌,昨天鹓雏才给她说到。
灵境人在万灵节第一天的时候,会在太阳落山时佩戴一块未经雕刻的木牌,木牌用黄丝悬挂。这块木牌一般是长辈赐予的,象征着长辈的祝福。
“小笙,你来这里半个月了,还没好好逛过灵淮,等会儿我让鹓雏带你去玩。”怀乐对令笙说。
怀乐话音刚落,一道聒噪的鸟声就从大堂上方传来:“臭老头,叫我干什么?”
他朝令笙的方向扬扬下巴,道:“给你个任务,带小笙出去逛一逛。”
鹓雏在天上盘旋着落下,降到令笙的肩头,但它仍嘴硬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就凭三只皇竹鼠,”怀乐朝鹓雏挑挑眉,问道:“怎么样?”
见鹓雏神情有些松动,他又补充道:“一只红烧,两只清蒸,如何?”
怀乐同鹓雏相处了十几年,他太了解这只贪吃的鸟了。一般它问“凭什么”的时候,就是报菜谱的时候。
“我觉得可以。”鹓雏歪歪头,快速地回道。
“好了,”怀乐毫无形象地像一个毛头小子打了一个响指,说道:“散了吧,爱去哪玩去哪玩,记得要在子时前回来。”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大堂,给他剩下的俩可怜徒弟——一个拼命地背书,一个玩命改折子,去送来自长辈的温暖祝福。
......
令笙望着摩肩接踵、人来人往的街道,扭过头,对鹓雏温和地说道:“佳节时日,未必要上街,如大师兄那般呆在家中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鹓雏看都不看她一眼,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要。”
令笙面带微笑地看着不远处的一个男人被川流不息的人群夹着腾空而起,硬生生地、身不由己地往人群深处移去。他不住地转过头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同伴,不可置信地大喊道:“你还笑?你还笑?!”
他的那名同伴笑得肚子都抽了,最后同伴只得捂着肚子勉强大声回道:“英水河畔见!”
令笙看完整出戏后,嘴角往上翘了一个惯有的弧度,她望向鹓雏,真诚地问道:“你真要带我逛街?”
“嗯,”鹓雏从她肩上飞起,扑哧着翅膀要飞向人群,回过头催促道:“你快跟上来啊,我既然答应了要带你......啊!”
鹓雏说话的期间一不留神就被卷进人群,无可奈何地被裹挟着去往人群深处。
它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仍是面带微笑的令笙,大喊道:“你还笑?你还笑?!”它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被鼎沸的人声淹没。
令笙表情不变,仍是那副温和的模样,看着远去的鹓雏,她心中暗暗道
——命运,总是惊人的相似。
令笙望着鹓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后,干劲利落地转过身,打算远离这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回安祈峰安安静静地一个人继续练习控灵。
她不喜欢喧闹的人群,就像她不喜欢笑一样。
万灵佳节,普天同庆,几乎每一个人都带着笑,街上洋溢着欢乐愉悦的气息,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灯火光明。
他们都是发自真心地笑吗?令笙漫不经心地想。
向阳而生的鲜花无法想象地穴中的黑暗,而缩在地穴中的动物看东西时总会带上一抹阴影。
【你生下来就是个错误。】
梦中带着恶意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飘荡
同是身而为人,为什么却有人能这样毫无芥蒂地相视而笑,有人却只能在心中高筑藩篱面带假笑;为什么有人能在人群中肆意欢笑、左右簇拥,而有人只能在热闹中默然孤独;为什么有人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而有人生下来却只是令人憎恶的存在。
真是奇怪。
明明都是行走在土地上的人,却有了千差万别。
令笙轻声笑了笑,她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尖锐至乎刻薄的嘲讽,如果平时有认识她的人见到她这副表情定会惊讶。
“她竟会有这样的表情?那个平日里总是柔和安静的令笙竟会露出这样情绪鲜明的表情?”
令笙仰起头注视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月亮,月光像水一样倾泻而下,铺洒在丛林间,野草的边缘被勾勒上一道银色的光。她收回目光,正视着前方的宽敞大路、面无表情地走回安祈峰。
“!”
面无表情的令笙忽地脚底一滑,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倒,连发丝都在空中悄然飘起。
那久违的脚感和湿滑让令笙清醒地认识到——她踩瓜皮上了。
令笙在这种危急时刻竟对这种场景产生了某种诡异的熟悉感......
幸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根长条状的不明物体突然横在她的面前,她一把抓住那根东西。腰腹借着手上的力,瞬间绷紧,往上一挺,令笙整个人就这样从大地的怀抱中脱离了出来。
她暗自呼出一口气后,目光停在自己的手上,看清了手里握着的居然是根干瘪瘪的木枝......
令笙的视线沿着木枝溜达到另一头,想看看能想到用树枝救人的恩人长什么样,木枝另一边的手白皙且修长,清瘦的手指因抓着东西而微微使力。
她顺着那只好看的手往上看,抬起眼,一个颀长的身影拢在月光中,身形挺拔劲瘦。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
明明是双含水桃花眼,但里头那双纯黑的眼瞳却分外冷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给人一种强烈的碰撞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好看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