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1个月。
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顾凯奇仍旧不知所踪,沛沛亦变得杳无音信,一馨越来越忙,说是除了舞蹈又开始学古筝了。
一个黄昏,我在公司加班,接到一馨的电话。
“在家?”一馨问我。
“在加班。”
“我还以为你回家了呢,我还想要是你在家,我刚好在老公寓附近,可以开车去接你了。”
“什么事?”我马不停蹄地边翻文件边说, “我明天休息,要不……”
言及此处,我止了声。
“要不明天找你是不是?”一馨在电话里笑道,“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不过我也正好想找个时间逛街买些东西,那明天给你电话。”
“哦。”我吱声。
“那就这样了。”电话那端的一馨并未察觉我的异常。
挂了电话,不自禁地,我皱紧了眉。
我努力地想,认真地回忆,我从来未有告诉过一馨我已经搬到了老公寓,当时沛沛也不过是叫我有空就去帮她打扫,她们都不应该知道,那么一馨是从哪里知道我不住以前那里搬到老公寓来的?
想到这里,我的脑里浮现了一个名字。
那种曾被顾凯奇欺骗的感觉再次袭来,我的脊梁再次骤升一种凉意。
如果说顾凯奇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与方子铭彻底分开,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目的?假设一馨是认识顾凯奇的,这一切就说得过去,他是在帮一馨。要是这样的话,那么一馨早知道我与方子铭的关系了。
想到这里,我无法不恐惧。原来,我以为的竭力掩饰,不过是自欺欺人,在她面前,我早被看穿,她却并不挑明,配合着与我演戏。到底是我骗着她,还是她骗着我,骗来骗去,却是一场算计,她终是做了最后的赢家。
我的身体因为情绪已然失控地发颤,我管不了这么多,现在我最想做的就是找到顾凯奇,我拿着手机翻出顾凯奇的电话拨过去,依旧关机。
“我要见你,顾凯奇。”
“你不要躲我,我要见你。”
“顾凯奇,我要见你,我一定要见你。”
我用微颤的手指发着信息。一条又一条。直到泪眼看不清楚屏幕上的字。
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噩梦不断。
临近中午接到一馨的电话,约下午两点在淮海路见。
虽然可以拿加班当借口掩饰这种疲惫,但出门前还是化了妆。
看着镜中的自己,我有些失神,我现在该怎么面对一馨?是问个究竟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不,我不能太莽撞,还是应该先找到顾凯奇,毕竟,我打心眼里是在乎一馨这个朋友的。
当一馨看到我便开玩笑地说:“打扮得这么漂亮,莫非待会儿还有其他约?”
我看着她,抿起唇算是努力地笑了笑,而内心复杂的东西,似乎将要抑制不了显现于色。
“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对了,你说你有好消息告诉我?”我绕开话题。
“你知道我让你陪我逛街买什么吗?”一馨问我,见我困惑的样子,又开口说, “我想买宝宝的衣服,买上美美的几大包。”
“宝宝……”看着一馨甜似蜜糖的笑脸,我恍悟, “你是说……”
“对。”她笑着点头,用手抚了抚腹部: “你和沛沛呢,就快做干妈了。”
“太好了。”我挽住她的手,低头看向她的腹部,“怎么才告诉我。”
“我自己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她有些害羞地说。
这一刻得知一馨怀孕的消息,虽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一种喜悦。这种喜悦将整颗心充盈得满满的,似乎让之前的所有不快一扫而空。如此开心着一馨的开心,未有丝毫牵强假装。
在和一馨笑谈之间,我忽然有了某种肯定,我对方子铭真的已无留恋。抑或者,在这段本不应该的情感漩涡中,让我一直无法抽身的只不过是对宇辰的爱恋,爱着一种相似,恋着一种熟悉。就宛若方子铭曾问及我爱他吗?我却笑而不答,不了了之。原来,自始至终,我都没爱过方子铭。
“展颜,对了,我之前看你好像有心事,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了呢?”一馨的话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事。”我说。
“你一定有心事,我看得出来。”一馨的笑还挂在脸上,但她的眼神却明显有其他的东西,“如果不方便说的话……”
“其实是有心事。” 我打断她的话,“我和顾凯奇分手了。”
我这样说,并非要去试探,只是我不想她疑心,不想她又衍生新的顾虑。我想,就算一切真是一馨计划的,而她时不时透露出方子铭对她好的种种细节也均是她刻意的。就算她并不是像我与沛沛所熟知的那么单纯善良,她在我面前一直戴了面具,她骗过了我与方子铭的眼睛……这一切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想留住一个深爱的男人,维系一个完整的家。
为了守住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是用了些手段,这又有什么错呢?
说到底,错的人是我。
“你们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一馨显得有些吃惊。
“有一段时间了。”我说。
“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离开了我。”
“你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他怎么会离开你?”
“大概……”我牵了下唇角落寞一笑, “大概他觉得我不够爱他吧。”
“是吗?”一馨转头注视着我,似乎是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感觉?”
“我一直在想,在这段感情里……”说到这里,我的眼眶微微发烫,“是我做得不够好……”
一馨看着我,没有说话。
“当然,这些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我再次笑起,用手指沾了沾眼角,“也或者他并不爱我,所以他才从我的世界消失,无影无踪,不留线索,管我是悲是伤是胡思乱想,这些都叫我独个儿感受,这样的结果,也许他才最满意。”
“我想,他也不至于那么坏。”一馨抚着我的肩,以示安慰。
我知道一馨的话一定另有他意。虽然现在我猜不透顾凯奇的心思,但从他送来那幅十字绣开始,我就隐隐觉得,顾凯奇不是那么坏的人,他做的这一切,亦有苦衷。
“最坏的人是我,始作俑者。”我轻轻地说。
一馨转过头看我:“你说什么?”
不管她是否真未听见,我只希望她能读得懂我内心的愧疚与抱歉。
“别说这些了。”我抿唇一笑,拉过她的手:“一馨,你不知道我现在真的好开心。要是沛沛在的话也会和我一样替你高兴。今天呢,我得好好地给我干儿子选漂亮礼物,待会儿你可别和我争着付钱。”
一馨注视着我,继而莞尔: “怎么想着是干儿子,万一是干女儿呢?”
“喔。”我一怔,“就是,我随口说的,那……”
“那我也觉得是儿子,这就好办了。”一馨忍不住开玩笑,“其实我就觉得会是儿子,要是是女儿也没关系,宝宝穿的玩的不用分那么清楚。”
“你的意思是儿子也可以打扮成女儿,是女儿也可以打扮成儿子吗?”我故意嗤之以鼻,“沛沛在这儿的话,一定会说,呀,真是不负责任的母亲,该修理修理。”
“恰恰相反。“一馨笑意更浓,“沛沛听到的话,一定拍手赞成。不信的话我们打赌,以后她一定会抢着变着花样打扮这小家伙……”
我们就此畅聊,如往常一样,各自脸上没任何不快,然而我们的心中都装有秘密。虽然这些秘密已谈不上叫做秘密。就算有些东西彼此早已一览无余,但秘密那把锁纵然无用也不要卸下它,如果锁住的只是偶然阴霾,又何必将它打开,惊扰一世晴空。
我又开始折纸飞机,只是不再折蓝色的纸,因为我希望见到顾凯奇。
我的内心仍旧是矛盾,我说不清楚为什么有这种希望。是为了要弄清楚事情的究竟,还是受挫的我本该找他出口气?可我明白一点,就是我很想见到他,很渴望地想要见到他。
虽然他还是没有出现,但这1个月里,我接到两次陌生号码的电话,他只是拨通我的号码,却不说话。在第二次接到这样的电话时,我突然敏感到,对方就是顾凯奇。然而当我期待第三次接到这个电话能在他挂机之前说些什么时,这个电话却未再出现。
两个月后,沛沛终于给我打来电话,说已经在返回的途中,不过路经的几个城市会各做停留玩几天。
那个夜里,我躺在床上,想起不久后就要回到四川,内心是有不舍,但更多的却是轻松,如果说不舍是因为朋友,那么轻松是因为我知道我的生活将会开始一种全新的状态。
4年里,沛沛、一馨,包括所有遇到的人和事,皆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既然活着,生活就得继续,既然要继续,就要竭力让自己过得好。好的方式有很多种,但绝对不是自怨自艾沉浸于往昔,在甜中忆起旧时之苦会让人更甜,然而在苦中忆起旧时之甜却会叫人更苦。
就连我自己不也劝过肖语州,人不能总生活在旧日的记忆里,反复纠结曾经的东西只能使自己的生活状态变得糟糕。当局者迷,所以这 4年,我过得并不轻松,亦正因如此,我才会错走多步。
而不管历经什么,我相信,就如同许秦风所言的那样,天上的宇辰,是希望我能幸福。
我想,沛沛最多10天就会回来了,下个月我就不会在这个城市了。
很久没拨过顾凯奇的电话了。靠在床头,我拿起手机,有些犹豫,而后还是拨了过去,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拨他的电话。
极其意外的是竟然不再是关机。 躺在床上的我听着那端接通的声响,惊愕地探起身来。
寂静的夜里,电话 “嘀”声格外清响。我细听着,就连鼻息亦是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打乱电话里的节奏从而再次落空。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走,那个节奏最终被打乱,剩下失望的忙音。
握着手机的手最终失望地垂下来。眨眼的瞬时,还有不小心掉落的泪滴。
“想要你陪我一起扔纸飞机。这是我在徐州的最后的一个愿望。星期六下午3点钟,我会在那里等你。”
摁过去这段话后,我侧躺在床上。
今晚好像没有月亮,但还是隐隐地看到窗口的光。
原来,没有月亮的夜晚也会有光。
我闭起眼睛,像是看到了内心的光。那个有着蜷曲头发的男孩灿烂地笑说: “我想它会飞得很高,梦寄于此物,若灯指引,让我相信美好的东西就在前方,让我相信,一切不好都是暂时的,或许,接近希望的美好,不过只差一步而已。”
顾凯奇,我不相信你说的全是假话,不相信一切都只是一场戏。
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