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廪迈入肆品阁厢房，被昏暗的环境弄的很不适，于是快步走向屋中唯一的光源，一盏在桌几上闪烁的镂花玻璃宫灯，将这间厢房居住者的剪影投射在屏风上。那是一个柔和的影子，只在光影婆娑的一瞬间探出棱角，然后再隐于黑暗。
“凤卿。”邵廪将就着宫灯查看一份名单样文本的女子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王爷。”女子闻言将文本合拢，置于宫灯旁，从容起身，拱手一揖。光芒可以照映到的半边脸白皙细腻，凤眸高挑，柳眉弯折，衬上鹅黄薄衫，百褶罗裙，真真是水墨画上走下来一般。
但是，当凤淑贤整个人都被纳入宫灯的笼罩之后，她另半边脸也离开阴影的保护。那是怎样一种惨状啊，暗红色的烧伤疤痕从鼻翼处蜿蜒到眉梢，呈现出不规则的图案，层层叠叠的茧疤坑坑洼洼，可见这是有些年头的伤痕，却也在不算太久远的过去给这张可称倾城的面孔带来了怎样毁灭性的打击。
“圣上可是交代了什么为难事？”凤淑贤发现邵廪面色不虞，这对别人而言难以察觉，但她可以说是全赵王府最了解邵廪的人。
“父皇把迎灵族特使的差事交给了我。”
“灵族特使？”凤淑贤闻言一惊，“灵族之乱刚刚平息啊。”
“父皇封了海路，世代靠远海通商为生的灵族失了生计，起兵和朝廷作对也不是不能......”邵廪压低声音。
“王爷慎言。”凤淑贤提醒道，“王爷所言臣心中有数，但现在不是时候，陛下不会理会您的进言的。只有......，只有大事得成之后，王爷才能按自己的意思处理灵族之事。”
“是我太心急了。”邵廪道，“灵族此次是公主来汴京请罪，老族长似乎时日不多了。”
“那王爷可在他人不察之时与灵族公主有所接触，如今虽无裨益，可待来日。”凤淑贤建议道。
“还是你思虑周全，绀绛。（1）”邵廪如往常一般对凤淑贤的建议欣然采纳，“这次遴选，你可拿定主意了？”
“王爷请看。”凤淑贤将自己刚才看的文本递给邵廪，“这是各州复选的结果，这几位用朱笔圈出的女子，皆是自身不那么出挑，娘家虽能成为王爷大事的助力，却不至于势大到惹晋王府、陈王府疑心的。”
“朔州吕红絮，出身巨贾之家，王爷要谋大事，钱财是万万少不得的。”凤淑贤指着文本上的一个名字说，“商贾（2）之女，诸王不见得会放到眼里。”
“是个合适的人选，等她入京终选，我会指她的名。”
“崔可人，父亲是御骑所总司，掌御林军马，是御马监太监（3）的妹夫，马的重要性不必臣言说，王爷心中有数，但其它皇子为了声名是不想明面上跟宦官来往的。”
“左右我要纳一位汴京女子，就她了。”
“还有这位琅州学政曹安之女，曹大人历任七州学政未有升迁，绝对算不上高门但桃李满天下，人脉甚广，琅州偏僻，也是其它皇子的盲点。”
“等等，谁？”邵廪心神一悸。
“琅州学政曹安之女，曹莘。”凤淑贤重复到，同时盯着邵廪。
“......”邵廪颓然坐下，“是她。”
“王爷知晓曹姑娘？”
“何止知晓，还有其它人么？”邵廪不愿多谈。
“目下就这几位。”
“你辛苦了，早些休息。”邵廪起身，“我去妍香榭。”
“王爷要多去看裴侧妃，如此笼络新城县主和兴国公主，也能稳住晋王。”
“我明白。”
邵廪从不在肆品阁渡夜，今日也是如此，略坐坐就走了，留下攥着名单文本的凤淑贤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