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展墨见了他这副样子,也丝毫没有感到诧异,毕竟当年秦百川用游方大夫白老头的身份独自行走江湖时,就常做这个打扮走街串巷,他还不至于认不出来。
秦百川坐在了许展墨的对面,递给他一摞信,一边给他讲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原来,他虽耳力过人,能听到隔壁院子里林翘、祁凡他们说话,但他留意到,隔壁常有武功高深且不知身分的人送密信过去。以他的功夫,要越墙探祁府偷密信而不被发现,实在是有些为难,于是他就开始想能出入祁府的办法。
他在京城用的身份是能通阴阳的刘天师,无事时便在东市的街边摆个摊子,见谁合眼缘,就拦住他算上一卦,准了才收钱,不准不收钱,一天一卦,算完走人,从不多留。
有好事的人,见他算卦,便过来围观,围观了几天,见他天天算的那一卦都是准的,心里便都十分服气了。殊不知,每天被他拦住算卦的都是上云堂的兄弟,被他叫来演戏的。秦百川便这么凭借神棍的做派在京城混出了一个小名声。
他一边算卦,一边留意江湖上的动静,结识了不少京城权贵,也就这么攀关系,与祁凡有了交集。
拿已经是三月了,花朝节的前两天,祁夫人带了几个丫鬟小厮上街,想要去绫渊阁买些布料做春装。
正巧,绫渊阁的沈老板,就是之前好事围观秦百川的几人中的一个。沈老板对秦百川的本事十分信服,后来还特意花大价钱找他算过一卦。
秦百川在隔壁听见祁夫人要去绫渊阁,便先她一步去了那,截住了沈老板,与他攀谈起来,话里话外地问他算过卦以后怎么样了,沈老板自然是对他一顿吹捧。
这话就落到了祁夫人的耳朵里,但也就是听了两句,却不怎么感兴趣。
秦百川趁着祁夫人从他身侧走过的时候,往她身上偷偷掸了点上云堂的毒师新研究出来的一偿散。这药能让人在意识最放松的时候产生幻觉,回想起自己最大的遗憾,在梦里一偿所愿;但中了药粉的人清醒以后,在梦外却会不由自主地一遍遍地回味遗憾不能挽回的无助,由此使人陷入恐慌,甚至因此变得疯魔。
秦百川和沈老板攀谈完以后,像是不经意地看到了祁夫人,登时像是发觉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似的,长眼圆瞪,厚嘴大张,连声“哎呀”,一副又惊又恐的样子。
祁夫人身边的一个头发发黄的小丫鬟被他吵得心烦,心里还有些好奇,便拿话问他:“哎,老道士!你一见我们夫人,就一直唉声叹气的,可是看出了什么来?”
秦百川捋捋胡子,装出一副高深的样子,点点头,又开始唉声叹气,沉吟了一会儿,却又摇摇头,终究没有开口,确实转身要走了。
那些丫鬟小厮都被他勾起了兴趣,哪里肯让他走?赶忙将他拦下。
还是方才哪个小丫鬟,看他不肯说,有些急了,问他:“你这道士,不让你说,你非要叹气;让你说了,你偏还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你莫不是看我们夫人良善,在这耍我们呢吧?”
这毕竟是沈老板的店面,眼看着要发生冲突了,一方还是他尊敬且信服的大师,他免不了要出来拉架。
“各位,各位,先别吵,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刘天师可是有真本事的人,他看出来什么,必然就是真的又什么,只是顾忌你家夫人的身份,不好说出口而已。”
说完这边,他又开始捧那边:“刘天师,这位啊,您可能不认识,这是咱们禁卫兵总领祁大人的夫人,也是咱们店里的老主顾,平时最是大方。既然看出了什么,您也不妨直说,说对了,咱就当给夫人提个醒;要是没说对,祁夫人,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当是听了个乐子。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您说是吧?”
沈老板毕竟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皇商,人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几人少不得要给他几分面子。
秦百川也开口了:“我叹气,并非是叹别的,而是啊,夫人腹中孩子的命格与贵府的风水,犯冲啊!”
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她就知道这老道士的嘴里定然是说不出什么好话!
可沈老板这话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道士的话自己已经听到了耳朵里,就像是在她心里埋了一根刺,不疼也膈应人;这事又关乎自己的孩子,容不得她不多想。
而且,自己这孩子是昨日才诊出来的,月份太小,面上根本看不出来,这道士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有孕的呢?可见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不管信不信,她少不得要多问几句,就当是图个心里安稳。
“那,大师,这冲突,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吗?”
如何化解?
“搬家吧,贫道可以为夫人挑一处风水适宜的宅子,好让夫人安心养胎。”
搬家?这可万万使不得的。
别看祁凡这官职说出来风光,顶着一个天子近臣的帽子,可实际的俸禄并不高;又是负责天子的安危,无论是通过正常的人际交往,还是钱财的往来,但凡哪个官员和他关系好了,说不定哪天就被会被扣上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
因此,这么多年,祁凡在朝中也没有什么朋友关系网十分单薄,更别提收点贿赂补贴家用了。就这,他还要顾念亲情,还得时不时替祁丰还赌债,生活说不上清贫,但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而她?没有出路逃荒过来的,靠着指腹的婚约嫁给了祁丰,更是一点身家都没有。
要搬家,就需要钱。别说买一间新宅子了,就算是租,她也租不起啊。
把手头的宅子倒卖了,用卖宅子的钱置办一间新宅子?
不说这间小宅子卖的钱够不够买新宅子,单说那宅子可是当今皇上赐下来的,谁敢卖?
祁夫人摇摇头,示意秦百川。
秦百川明白了,搬家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秦百川就知道如此,这就好办多了。
“既然如此,贫道免不得要去贵府瞧瞧了。”
祁夫人点点头,自然是答应的。
秦百川说自己现在还要耽误一点时间处理一些事情,便与祁夫人约定了拜访的时间。
待祁夫人几人走得不见踪影了,沈老板拉住了秦百川,悄悄问他:“大师,您是怎么看出来祁夫人有孕的呢?”
秦百川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他:“贫道掐指一算”,迎来了沈老板一阵称奇。
实际上呢?昨天祁凡给她请了大夫,听墙角听到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