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是“他”?
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在梦里,好像有笑也有哭,秦呤有些不记得了,在梦里的她是怎样,总在她背后的他又是怎样。
那天从墓园里回家后,钟秉人替她请了三天的假期,才三天,能够让她恢复生气吗?她嗤笑不已,却也了解钟秉人的苦心。
回想过往,原来不止是她有变化,钟秉人的变化却也不小。他不会再嬉笑逗她,在她面前,他展现出成熟男人的魅力。可能他觉得,即使他再怎么逗她,时间也不会再回到从前,有些事情,在林兰希出国的那段时间,就已经开始了实质性的变化。
不过她倒有些好奇,钟秉人为了她提前走出校园的象牙塔,或者说,他本就资质过人,因为跟她结婚,率先跳出了伪装,担起了一家之主的责任。
秦呤拍打额际,不管钟秉人怎么让公司批准了她三天的假期,现在的她,却实在急需繁琐的事情驱赶她心中的空洞。
用了半个小时,她总算到达公司大门,刚欲进去,就被错身擦肩的同部门的林小姐拉到了一旁。
“秦呤?老实说,你是不是跟公司上层有什么秘密关系。”林小姐笑得神秘。
“林小姐,你能先把手放下去再说吗?”她眼神锐利地扫向放在她肩头的两只涂满红艳指甲的尖长手指。
“呵……”她把手放下去,身子却紧贴着秦呤,“你被公司批准放三天大假的事情,可算引起了多方争议。”
“只是放三天假而已,并没有你说的这么神秘。”秦呤冷冷看着那只艳红的手在她的面前比划着,皱起了眉。
“据我所知,你好像并没有向公司请假吧!”不被请假却被公司直接批准假期,而且是从公司上级直接批准,怎么看都有猫腻。林小姐捂着嘴偷笑,“老板是不是在追你啊!”
“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呤提脚欲走,她最讨厌这种八卦份子,子虚乌有的事情也可以扯谈得像真有其事。而且,中宇公司的老板?那是谁,她根本就没见过,更别说认识了。
不过回家还是得问问钟秉人,明明是他帮她请的假,怎么却被传得如此莫名,连中宇公司的老板都扯进来了。
“哎呀!哎呀!等等,我还没问完呢!”
秦呤没理身后林小姐的叫嚣,大步跨进电梯。
今天的公司很反常,设计部离公司大门有多远,她就被那些莫名其妙的目光盯了多远,直到走到办公间,她才算松了口气。
从微撩的窗外飘进微凉的清风,今天的一切都那么反常,让秦呤有些反应不及,等会儿还是找思贤俊问问情况。
她托着腮,看向窗外微浮的白云,公司分配给她的办公地段算得上整个设计部最好的一处,空气清新,一眼就能望见宽阔无垠的天幕。
秦呤觉得闲得发慌,可也许是公司批她三天假的原因,她的办公桌上可算平洁如新,连一个档渣也没有。
她揉着太阳穴,走到茶水间后条件反射地看向柜台,除了几个杯子外,没有再堆满零食。突然就觉得有些别扭,明明是她自己叫思贤俊以后不准再放,可现在没有看到那一包包的零食,她竟觉得失落。
她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想跟他来场危险的爱情?
冲泡的咖啡向上冒着热气,像一团清晨的清雾,她痴迷地呆怔看着,时间流逝也不知不觉。直到一声惊诧的轻呼响起。
“秦呤?”
“啊!李姐。”来人是策划部的头头李盈然,常亲自到设计部拿些资料。
“公司不是准了你三天的假吗?”而且还是由老板亲自下令。
“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她转过身,也帮她冲了一杯递到她手上。
“哦!”李姐恍然大悟,手捧着杯子,试探着问她,“心情不好?”
“恩!”心情不好吗?可能吧!
李姐冥思苦想,想着如何继续这场对话,却不想被秦呤打断。
“对了,李姐,听说你跟老板的关系最好,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公司会有传言是公司老板直接下达我的放假,而不是我老公向公司请的假。”她抬头,直视李盈然的双眸。
“呃……咳咳!”被咖啡呛住,李姐摆手将咖啡杯放下,脸被呛成了红晕,但看到秦呤还不依不饶想深究这个问题,不禁在心中暗暗叫苦,一边躲避着秦呤逼人的视线,一边慌张地摆手,“我先回策划部了,还得做一个展览。”
喝咖啡的时候不急,等到她问“老板”时才急,怎么看其中都像有猫腻。秦呤微眯了双眼,轻抿嘴唇,放下杯子,跟了上去。
被放在柜上的咖啡轻轻地摇曳,晃荡晃荡,像彼岸飘逸的飞花。
秦呤先是晃到策划部,问了人,都摇头说李盈然并未回去,果真有猫腻!她手托下颚,沉思良久,既然问题是出在老板身上,那她现在已然了解自己最该找的人是谁了。
“林秘书。”
林秘书抬头,扶起鼻翼的眼镜,打量着面前面色如静的小女子。
“老板在吗?”无视打量的视线,秦呤问她。
“老板才出去,有事我可以转告。”林秘书回想前一刻慌忙离开的老板,眉头微皱,他家老板这段时间矿工得十分严重。
“出去了?”她才不信。
“恩!”
秦呤来回踱了几步,刚想问她老板什么时候会回来,身后就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于是回过头挑高眉头看着气喘如牛的男人,“思贤俊?”
“呼呼……”他还在喘气,弓腰,双手支在腿上,像刚参加完千米长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刚进设计部还没见到他的人影,怎么现在却出现得这么突然。
没有回答,他伸出右手拉过她,对林秘书抱歉地一笑,然后离开。
林秘书莫名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扶起又落于鼻翼的眼镜,这个男人还真有品味,连穿着也跟老板一模一样,好像叫什么来着,思贤俊?
公司外,秦呤抽回被一直紧握的手腕,皱眉回想刚才走出公司时射来的或好奇或鄙夷的视线,不悦地看他。
“你干嘛。”干嘛把她拉出来,没看见公司那一张张令人讨厌的嘴脸吗?
“呵呵!”思贤俊尴尬地摸着微显凌乱的头发,反道问她,“你不是有三天的假吗?怎么这么快就回公司了。”
知道他在回避,她也不急,“觉得无聊。”秦呤锐利地看着对面的男子,总觉得十分熟悉,却始终也想不起来,突然冒出一句,“你修剪过头发了?”
她记得他原来的头发还要长些,今天这种发型倒有些像她丈夫碎碎的短发。可能这样,她才会觉得熟悉。
“啊!”他摸头的动作微顿,企图用笑容掩饰过去,“哪里,你一定是记错了,我头发一直是这样,一会儿一会儿短的,没个定向。”
头发长短还会没个定向?她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她轻揉着被思贤俊握过的左手腕,这个家伙手劲还真是大,都有些微红了。
“你……”显然把她的皱眉看在眼里,思贤俊小心翼翼想看她手腕上的红晕。
“没事。”她袖子一罩,“刚到公司怎么没见你。”而且还在老板办公室前遇到。
“路上遇到李姐,她说你来上班,所以……”他说得语音不详,明显在打马虎眼。
“就这样?”
“就这样。”他点头,“难道你不相信?”
是不相信,就算换作任何一个人也不会相信,不过秦呤也只点头,“我没说不信。”她又何必在意他为何会找到自己,反正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你……”思贤俊踽踽微闪眸光,“是不是生气了?”
秦呤瞅他一眼,莫名其妙,她为什么要生气,摇头,“没有。”
“真的?”
这种对话实在很白目,她揉搓着手臂,高根鞋嗒嗒地响,“我回公司了。”
“喂!”思贤俊伸长左手想拉住她,却像想到什么似的,连忙换成了右手,“既然请了三天假,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想去,放手。”秦呤使劲甩手,她很讨厌这种不顾别人想法做事的人,鲁莽。她给他下了一个定义。
“安拉!那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你还得上班,况且我也不想去。”高跟鞋嗒嗒地响,夹杂着秦呤的不悦,全被前方的家伙漠视过去。
“我也请假,请假。”他的语调提高,像突然绽放的百花,清新亮丽。
没有办法,秦呤高声寻问,“你到底带我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他背着手,挥动着左手,不过手只挥到一半,顿了一秒放了下去。
“现在才发现,真像。”她细细呢喃,以前还觉得他像林兰希,现在才发现,其实比之林兰希,他更相似于另一个人,那个大学时代的钟秉人。总是张扬地挥去她心中的阴霾。
三十分钟后,秦呤站在柔软的沙滩上,心头一动,看向一旁笑得畅意的思贤俊。
一望无际的波涛大海,微腥的海见迎面而来,她将高跟鞋脱下放在脚边,鼻息中充斥着微鲜的海风。
她也只是在去A市公干时说过想看海,想不到他却记在心里。秦呤有些感动,被封闭的感情有了松动的痕迹。
“很美吧!”眼前的湛蓝海水像是将整个天幕都映照在里面,无限的宽阔。
“恩!很美。”这片海,她看过,被钟秉人拉着,后来每当她心情不好,就会想起这个地方。
“以前来过吗?”
“恩!”她颔首,不过自从结婚后,就再也没来了,怕自己的悲伤亵渎了这片圣地。
“哇!我还以为你是第一次来。”他哇哇地叫。
“笨蛋。”眼前的人不是钟秉人,却让她想叫笨蛋。
思贤俊可能没有听到,他正远目着海岸上被扑打得奇形怪状的樵石,没能看到秦呤一脸的回忆与细微的眷恋。
这段时间她好像总在回忆,不知不觉间,就被思贤俊带回到记忆的海洋,回想到本以为早已忘怀的快乐。
那一天的天气跟今天一样,阴沉着,像怒吼前死海的宁静。
“钟秉人,你拉我去哪儿?没看见我心情不好吗?”
那天她跟林兰希告白失利,心情正郁闷,还未等她反应,就被他像提麻袋一样拉着往前走。
“到了就知道。”他背着手,左手向上弯曲连挥了几下,自信阳光,在这阴暗的天气下全身都像被笼在了一片金光中,耀眼的洁白。
路上他让她闭上眼,手紧拉着她,微湿的汗通过肌肤的接触令她觉得很热,心都快被溶化掉。
“到了!”他的嗓音有着怡然自得的快意,的士也停止了前行,她正想把眼睛张开,却听到他威胁的嗓音在耳畔轻响,“还不行哦!”然后她就感觉到手中一空,双眼被一双温湿包裹。
“到了没有?”她有些不耐,想扯下那双令她脸颊微红的始作俑者。
“还没有!再等一下。”
路上有些不平,不过她并不担心,背后宽阔的胞膛令她莫名的安心,不过已经走了很久了,她抱怨,“还没到吗?”
“到了到了。”他低沉的嗓音中没有丝毫不耐,磁性的声音吹拂着她耳畔的发丝,“先别睁眼。我帮你把鞋子脱了。”
“到底是什么地方,还得脱鞋。”她有些慌了,感觉眼睛上的温热远离,伸手想抓住,却扑了空。
“安心啦!顺着我的手坐下来。”他的嗓音充满了蛊惑的味道,令她不知不觉地依着他的手坐了下来,不过眼前的黑暗还是令她颇为不适应。
“可以张开眼了吗?”她说得急切。
“还不行!”他的手移到她小巧的脚上,脱下鞋子放于一侧,这才大功告成地拍手,“好了,可以睁开了。”
微微掀开一条缝,她的手被他拉着放在了地上,是沙砾。她轻轻抓起,双眼已然完全张开。
微鲜的海风将她及肩的长发吹到了脑后,一阵阵扑打在她嫩白的脸上,湛蓝的海水将整个天幕的阴暗包裹却泛出点点亮光。
“喜欢吗?”他握着她捧沙的手,缓缓升起,看着无数的沙砾从指缝间轻轻滑落,如同流水轻淌。
这种感觉好舒心,好像再多的悲伤也顺着沙砾的流泻而消逝,她喃喃着,“喜欢!”全部的精神却已被不远处的樵石所吸引。
“那是什么?长得好怪。”
是很怪异,被长年拍打的巨大岩石已经完全不见了它本质的形状,现在看来,的确是看风似雨,不能辨别。
钟秉人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拉起,细碎的沙石像是柔软的海被,更像一波波此起彼伏的海浪,令秦呤感觉好新奇,“光着脚丫感觉好奇怪。不过感觉还不坏。”
她嘻嘻地笑,像个小孩。
“所以说吧!还是我了解你。”他也笑,不过笑得温柔,“要不你还是不等了,直接奔入我的怀抱吧!”
“谁要你这么自恋的人当老公,那不是自已找罪受吗?”她憋着嘴,补充一句,“水仙花虽然美,但也只能揽镜自照。”
只见她故作可惜地摇头叹息,然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完全没有淑女形象。
“好啊!你笑我!”他追着她打闹,最后闹够了,两人齐齐倒在沙滩上。
海风吹得缓慢,却能吹到天涯海角,这很浪漫,至少秦呤这么认为。
她有些心动了,沙滩、海风、钟秉人还有她。天时地利,这样的场景很适合做件更为浪漫的事情。
“钟秉人。”她的手缠绕在他手上。
“嗯?”他微起身,她的手还抓着他的袖口没有放开。
“吻我。”她看着天色缓缓暗去,这样要求。
钟秉人顿住,求证地问道,“你说什么?”
“配合这场美景,如果有吻作伴应该会更完美。”她已经眯上了眼,好似说话的另有其人。
钟秉人轻笑,俯下身子,将她她整个圈在怀里,她的睫毛还像蝴蝶的翅膀打着颤,她的眉心微皱,她的脸更是微微地紧张。
他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唇,温湿的柔软,本只想蜻蜓点水,却不想早已被那抹柔软吸引,再也不忍离开,开始辗转反侧地吸吮。
他的气息微喘,神智快要消逝,缠绵相交的唇瓣像粉桃般泛着粉色。
“这下,完美了吗?”他还喘着气,却温柔地望着脸色绯红的她。
“恩!”她将头转向一侧,唇上还有炙热的余温,脸红如霞,她没想到他真会吻下来,这,还是她的初吻。
“喜欢吗?”他戏谑道。
“谁喜欢。我又不喜欢你。”她刷地坐起身,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狡辩地看着他,“谁叫你真吻下来。”
钟秉人敛去被微微刺伤的心伤,无辜地道:“难道不是你叫我吻的?”
“你!”她跺脚,“可恶至极。”
那时的她虽气怒,心中却十分轻松,对于钟秉人的行为,脸上有着女孩子的羞怯,再怎么说,那也算得上她的初吻。
“呵呵呵……”不自觉就回想到第一次到这里的情景,秦呤情不自禁地捂着肚子,脸上因为笑意而泛着光彩。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钟秉人在一旁逡巡地扫视她霞光弥漫的脸颊,像极了一个八卦记者。
他靠得很近,秦呤一转身眼帘就出现了一张放大的俊透容颜,慌乱了一秒,背靠着他向前面的海浪走去。她的手轻轻抚摸着红润的朱唇,来回辗转。
身后的思贤俊跳脚跟上,唤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不想说。”她高声扬手,的确是不想说,那一段记忆太美,用语言去勾勒也只显空洞,还不如静静地放于心房一角,有时回想,会心一笑。
思贤俊好像早已知道她的回答,也不逼问,明明应该疑惑的脸上却扬着一抹艳比晴阳的笑。
这个小笨蛋,好像慢慢开始苏醒了,恢复原本的朗然畅意,即便前方困阻重重,也会悄悄地将悲伤流放,只剩下欢乐洋溢。
夜幕低垂,思贤俊送她回家,送到楼下,她语气一滞,“要不要上楼坐坐,当作感谢你带我去看海。”
“不用了。”思贤俊摇头,“我看着你上去就好。而且你也不想你丈夫误会吧。”
微凉的风沙沙拂过耳畔,很是温柔。
秦呤心头微颤,“恩”了一声,转身踏踏地走上楼,走到一半,她低呤地启口,“左手既然受伤了,就回家好好包扎,不然会感染。”而且会很疼,还会流出艳红的血液。
她紧咬着唇,头也不回。在去海滩的路上她就发现他的左手的异状,想不到忍了这么久都不吱声,还真是个笨蛋!跟钟秉人一样,都是笨蛋!
秦呤扭开锁,开灯后,挺直地走到客厅的生活阳台上,隐着窗帘静静注视思贤俊的离开,眼前仿佛还飘荡着那只绽放艳红牡丹的袖口。
那般红,仿佛还能听到它坠落时的滴嗒声,一朵朵滴落在洁白的绸缎上,然后渲染出一幅血色寒梅。
“真是个笨蛋!一个两个,全都是笨蛋!”她怀着自己,缩成一团,只有这样,才有片刻的安心。
再过不久,钟秉人应该就会回来了吧!
的确没过多久,玄关处就传来钥匙穿入锁孔的声音,咯吱嘎哒一响,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修长的黑袍长袖。
“吃过饭了吗?”钟秉人停在玄关处,困难地支着左手脱下黑衣外套,脸上的表情如常平静。
“还没。”她静静地看他,没有起身的打算。
“那我去做晚餐。”他放下公事包,正打算去厨房,却被她叫住,“你先在客厅坐一会儿等我。”她起身走向卧室,钟秉人摸了一把凌乱的黑发,坐在沙发上等她。
钟秉人的心是忐忑的,因为不能细说理由,他的手一直敲打着透明的玻璃茶几,直到秦呤双手捧着一个医药箱走出来。
那个医药箱是他受伤第二日,她去买的,说是有备无患,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那个……”钟秉人的嘴唇有些干涩,连吐出的话语也带着点干裂的味道。
“坐好。”她瞪他,将他的左手小心翼翼地伸直,上面的绷带被马虎地换了条纱布,她准备好棉签,一层层地将绷带解下。
越是解开,她的脸色越是难看,直到最后她将绷带甩到一旁,冷冷地抬头瞪了他一眼,清雅的嗓音中未曾透着叱呵,却叫钟秉人一个字也不敢说。
“你没学过简单护理吗?以为只要拿绷带一绑,里面不用消毒?而且伤口还裂开了。”
他的确是没有学过,但现在,钟秉人却不敢搭腔。
“裂开也就罢了,像你这样胡乱绑,你不知道这样更容易感染吗?”还在继续。
知道,他又不笨,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
钟秉人却觉得心头微暖,一直都只是静静地等在那里,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还能有机会体验到她这般尽心的对待,哪怕她嘴里的都是低声叱呵。
她在改变,慢慢地改变着,这一点很细微,钟秉人却觉得满足,因为这一点点的改变而满足。
左手臂上的伤口微斜地裂开口子,从里面流淌着微透明的琥珀光华,包裹着艳红的血液。
一支棉签轻柔地在上面揩拭、清洗着,秦呤的细眉轻蹙,清秀的脸上无端地生出些许严肃。
真是个小笨蛋,连关心人也这么别扭,不过也很聪明,他还以为他掩饰得好,不会被发现呢!钟秉人宠溺地低头看着为他上药的秦呤。这样的小笨蛋,他喜欢着也爱着。
“咳!看什么看。”一抬首就正对一张笑得溺水的俊脸,如果你是秦呤你会怎样?
秦呤不知别人会怎样,至少她直接的反应就是脸红,连话也有些微哽。
“没什么。”钟秉人笑得神秘且满足,一脸想知道就问我的表情,看得秦呤一阵火大。这个表情跟大学时的钟秉人一模一样,都以逗她为乐。
“你的脸还是冷点好看些。”她撇嘴,至少不会令她产生杀人的冲动。
钟秉人大受打击,用没受伤的手直指鼻头,“难道我这个样子不好看吗?”
“不是不好看,而是很讨厌。”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因为嗓音中的贬低而有些毫的颤动,上药的动作也不如说的那般厌恶。
“很讨厌?”想必钟秉人受的打击不小,连脸上的黑线都有了显露的迹象。
她瞅他一眼,回答得十分干脆“嗯!真的很讨厌。”
讨厌到会令她回想到大学时代的钟秉人,蓦然回首才发现,其实钟秉人真的变了很多,由原本的潇洒飞扬变成现在的内敛柔情,他不后悔吗?她想问他,却问不出口。
“我今天去了一个地方。”
她将纱布一层层包裹上那只受伤的手臂,冰凉的手指触碰着暖和的肌肤,“你不问我那里是哪儿吗?”
“不用。”因为彼此都知道。不过见她脸上蹙起的眉显得更加地深沉,他还是启唇,“听你说。”
“我被一个笨蛋拉着去了海滩。”她有些洋洋得意地重读“笨蛋”二字。
钟秉人也皱起眉,“笨蛋?”
“啊!”她意有所指,“就是一个笨蛋。”
笨蛋就笨蛋吧!“然后呢?”
“唔!”她托腮,想了良久,“突然发现原来在海滩上真的很容易生出浪漫。”
“就这样?”钟秉人差点栽倒在地。
“就这样。”她一字一句吐得清晰,看着他,俏皮地眨眨眼。还真让钟秉人下巴坠地,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合拢。
“呵呵”的清脆笑声由秦呤唇中溢出,看得钟秉人呆掉,下坠的下巴可能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消化才能重组。
她嘴里哼着五音不全的旋律,手上的药箱拿在手上让人觉得十分的轻便,脚下像踩着滑轮,瞬间飘向了卧房,关门前,笑着对已然呆傻的钟秉人说道:“等下记得叫我吃饭,肚子饿死了。”
钟秉人完全呆掉,她转变得未免太快,前一刻还悲伤弥漫,下一刻就娇笑迎人。理智已完全被抛到九霄云外的他,已经忘记问她,到底是如何发现他的伪装,他记得,他的伪装一直是挺完美的。
不过这样也挺好。他嘴角擒笑,笑得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