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像我们这种在剧场工作的人,很少会来KTV这种地方,除非剧情需要,别问为什么,平时演出排练的时候已经唱得够多了,根本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满足自己对于音乐的追求和向往。
但是今天就不一样了,今天想唱。我们这帮人去KTV的话还是比较享受的,毕竟大家唱歌都比较好听,现在就连说相声的都得会唱歌,这世道......
推开了包间的门,我看到了我那一群已经整整一天没有看到的‘同事’们。我们七个人都是在一个剧场上班的,由于我们剧场除了几个管事的之外,就我们七个人,所以就比较熟悉。
蚊子正在点歌,他是管音响的,会拉二胡,高高瘦瘦的乍一看还真挺像个蚊子。他旁边的瓶盖是玩脱口秀的,大名不知道,也没人问过,也没人在意。
我看到了我的搭档,也就是我的捧哏正在唱着刘若英的后来。她叫豆苗,对,字没打错,她是个女的。
而我也一直觉得,自己火不了的原因之一就是在自己终于能将自己的童子功用于事业上之时,却只能找到这样的一个与我志同道合并且还‘门当户对’的女流。
他们几个都说我俩更像唱二人转的,我也不否认,其实我们与二人转演员之间就差一身大褂,脱了大褂,我俩还不如他们呢,而且豆苗之前也确实是唱二人转的,不过她就只告诉过我,还是在她喝大了之后,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我手里还攥着她这么大的一个秘密。
有很多人都说,异性之间并不会有纯洁的友谊,但是事无绝对,如同像我和豆苗一样,谁都看不上谁,却又不得又与那个自己讨厌的人来达成默契的这种情况,这就是纯洁的友谊,如果,我们也算朋友的话。
还有牙签,变魔术的,因为又瘦又小得了这么个名,至于他的大名,他自己好像跟我们说过,但是没人记得了。我在这里干了三年,他是后来的,干了两年,刚到的时候就不知道谁给起了这么个难听的外号,就一直叫着。
还有网线和路由器,姐妹俩是演哑剧的,一个胖一个瘦,就得了这么个组合名。可能是总演哑剧憋坏了,平时话是真的多,除了蚊子,就数她俩最活跃。
我们这七个人都是别的剧场不要的人,或者是找不到剧场要他们的人,然后通通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这里,我们七个辣鸡组成了这个辣鸡剧场里所有的演出,而这个只能容纳500人小的剧场也为我们这些人提供了一个可以暂时的栖身之所。
这们这些人,每天都在这个社会的底层努力的活着,却活得如此卑贱,就像我们那卑贱的名字一样,都是那种多一个还是少一个都不会对这个社会的安定有序发展产生一丝的影响。
我们是如此的同病相怜,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能更加理解彼此,所以我们亲密无间。
我找了个空位置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们一展歌喉,我并不喜欢在KTV太活跃,不管是和谁、在哪,每次唱上那么一首两首,把机会更多地留给别人,这是我的习惯。
唱完了歌,才不到7点,不过既然我们的人很全,那就直接去吃饭了,大家都没有什么钱,能够在这座城市生存就已经很不错了,每个月能够供我们挥霍的,就只有那么一点,因此谁都不讲究,一个简简单单的路边摊就把我们这些人打发了。
网线和路由器不喝酒,但是却每次都跟我们来,我们也乐得让她们俩帮我们料理后事,也方便在有些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酩酊大醉,但是今天不行,因为明天,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老陈,你再试试这个无线麦好使不,这是最后一个备用的了。”蚊子在后台翻箱倒柜了半天之后,拿出了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腰挂式的无线麦。
我接过,打开了开关,然后连指示灯都没亮,豆苗在我旁边打量了一会:“会不会是没电了,换块电池试试?”
我从一旁被宣判为废品的无线麦中取下了其中一个的电池,然后发现安不上:
“得,这型号的机子怕是都买不着了。”我无奈地道。
“之前那么长时间都没发现这无线麦不好使?蚊子你干什么吃的?”瓶盖摆弄着手中的几个不中用的东西冲蚊子大骂。
蚊子不服气:“鬼知道十几个麦都凑不出七个好使的,再说了,这事你得找老陈啊,咱们这剧场八百年都没演过一次超过两人说话的节目,他非要排小品。”
我见他把矛头往我身上引,立即反击:“你说话注意点噢,你说要排的时候你们可一个比一个积极,现在倒想往我身上甩锅。”
蚊子刚要开口,却被豆苗摁下,豆苗不到一米六的个子摁住蚊子的时候竟然让他一点反抗力都没有:
“好了,别吵了,还是说说现在怎么办吧。”
“能怎么办,改剧本吧。”我无奈地放弃了手中就是不出声的无线麦。
“现在改剧本,你疯了吧,晚上就演出了。”路由器诧异地看着我。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我回敬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怎么改?”
“我们现在在六个好使的麦,也就是说有一个人是用不到的,但是....”说到了这里,我把目光投向了杵在那的网线和路由器:“她俩是演哑剧的呀,没台词岂不是演得更好”
“关键是还有几个小时就上台了,再重新排练根本来不及。”蚊子在一旁插嘴。
我瞪了他一眼:“咱们这些人都已经演了好几年了,临场发挥能力没有吗?”
他们都不说话了,不知道是被我说服还是实在是不想再与我多费口舌。为什么非要排练这个我们都非不擅长的小品呢,因为我深知,创新驱动发展,只有创新才能让我们有新的活力。
我们都渴望创新,渴望自己的生活中能多出一些什么不同的东西,这几个人的三板斧耍的实在是腻了。
但是一旦试图创新,我们就会在过程中发现许多我们在过去的定式中无法遇到的问题,比如我们现在。
当然了,我们在整个过程中遇到的问题远不止这些,但是最后,我们的小品还是没能呈现给我们那稀稀拉拉的观众。为什么呢?
就在我们就无线麦问题的讨论已经达到了白热化之时,我们剧场的老板来了,我们叫他鹏哥,鹏哥问我们这是干啥呢。瓶盖说排练小品呢,鹏哥又问谁让的,瓶盖说是老陈。
看吧,你永远都不知道你的队友什么时候会出卖你。而且出卖的还这么理直气壮。后来我想起来了,我们原本是打算先斩后奏的,毕竟这种创新也意味着风险,而鹏哥肯定不会允许他这个本就不怎么赚钱的小剧场再担什么风险。但是我们演都演了,还是所有的演员一起,他也不能说什么。但是却忘了说这个事的时候瓶盖不在场,他以为鹏哥都知道呢。
最最主要的是,在我们的计划里,从来都没有过这个小品不成功的假设,也从来都没有过鹏哥会来后台的这一假设。、
但是这都不是主要的原因,其实无线麦的问题已经解决,而以鹏哥与我们并不怎么深厚的交情在这次却也出奇地没有对我们大发雷霆。没能演出的主要问题是,这个我们一直以来都赖以生存的剧场,在今天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