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何处不是仙?只有凡人才四处求仙问道。仙人喜欢坐在大街上吃烤鸭就坐在大街上吃烤鸭,岂会在乎世人眼光?你这样隐世藏迹,耗尽长生地去追寻仙道,才是落了下乘,没了仙气。”
李承安抱着苏羽青,仔细观察着老人的表情,却实在是没法从老人那枯死了一般的脸上得到丝毫情报,只能随口忽悠道。
老人的脸皮动了动,像是树皮被树里的虫子顶了两下一般,眼中陷入了深远的沉思。
这一思,就是两章,但是作者不想水了。
李承安一只手抱着苏羽青,另一只手扒拉着火堆,又丢进去了几块带着粘液的木头,让刚刚才有了一丝变小的火焰又猛烈了起来。
在火焰发出的光芒照射不到的身后,一条条黑色的带子在飘舞着。像是准备从你身后绑住你脖子的鬼魅,却在出手前不会让你察觉到一丝的预兆。
苏羽青也乖巧地低着头,像是一只依恋主人的小猫一般靠在李承安怀中。但李承安却能察觉到她背后有一股股柔和的气已经飘出,正准备随时飘到身前防御会到来的攻击。
抛弃了尘世换来几百年的长生,又抛弃了几百年的时间换来这黄口孺子的一声落了下乘。果真如他所说,自己落了下乘?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
如果道是错的,那自己怎会证得长生?数百年对道的追求与了解,怎会不如这区区活了几十年,还乳臭未干的孩童?
老人再次平静下来,眼中依旧如同古井,面色依旧如同枯藤,开口直言道:“竖子也想坏我心境,毁我道行?”
苏羽青微微抬头,但随即便被李承安一只手按了下去,顺带着还将她的发丝都给搓乱了。
“我坏的了你的道行?数百年,坚持向一条路走,就算是假的路都成真的了。这世界上还有人比你更执着地相信这条路是真的?又或者有人像你一样得到长生,然后拿他的长生比你长来用事实硬怼你?”
虽然很不满李承安说这条路是假的,但是这世上确实没人能比自己活得更久了。神龟虽寿,自己却见过龟终于海。腾蛇乘雾,自己却亲手灭杀过蛟蛇。又有谁能拿出事实来证明自己的路是错的呢?
李承安却继续道:“能乱你心境,毁你道行的,只有你。为了一样东西,追寻了一生,快要死了都没真正见到过。所以你想要我去继续追,想要一个看起来有机会追到的人,告诉你,你是对的。
但事实上,当你在临时前,放弃了继续追那从没实际上看到过的道时,你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开始怀疑这条路是不是圆的,怀疑这条路有没有终点,有的话,终点又是否是仙道。”
老人缓缓闭上眼。数百年,早就活成人精了,李承安所说的,他会想不到?只是他不想往那方面去想,也不能。因为一想,数百年一边走,一边靠着自己幻想压实的道,就会渐渐崩溃,渐渐地,道,就真的塌没了。
“你就算不入人间,不理尘世,也知道我是谁吧。我身上毫不遮掩的气运,这能压死不知多少练气士的气运,你不可能看不到。
临死前,找一个背负着如此之重人间气运的公子,当徒弟,这可不符合你不沾人间烟火气运的道啊!所以当你找到我时,你的道,其实就被你自己一铲子一铲子地挖了。”
老人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迷茫。
李承安一手扶着苏羽青的腰,一手撑在地上,想要站起身来。
然而老人的眼神却再次凝聚,变得幽深起来。
老人衣袖猛地前挥,将那一堆燃烧得热烈的火焰掀翻向李承安,开口怒喝道:“竖子,安敢坏我仙道!!!”
苏羽青瞬间在身前凝聚出了一道护盾,燃烧着的木头皆是在撞到那一缕缕白色气息组成的护盾后掉落在地,只有一些粘液伴随着漫天的火星久久不肯落下。
黑袍从李承安身后突然冲出,直撞向老人,却撞了个空。
李承安直起身子挥了挥衣袖,将身前的火星子和烟灰扫开。再看向周围,老人却已经消失不见。
摇了摇头,李承安也不管老人是否还能听得见,随意地开口道:“神龟虽寿,犹有尽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应当志在千里,而不应当回身质疑自己的一生啊。又没做什么愧对别人的事,一生辜负的都是自己,有什么好回忆的,自当死在前途仙道上,才不会有孤独终老的痛苦。管它是与非呢,自己的是非又没碍着别人。”
“公子真是好口舌。”苏羽青仍在李承安怀中,见老人消失无踪,开口轻笑道。
李承安盯着苏羽青那粉嫩的嘴唇,笑道:“你现在才知道?”
黑袍身上落下一条黑色丝带,正搭在李承安的左肩上。李承安猛然转身看向左边。
一只银虎,正姿态轻松,像是完全不在意这边有人,又像是特意过来找人地缓步走了过来。
闻人竹夜正手持着细剑,警惕地跟在银虎身边。
一个小脑袋从银虎的毛发里钻了出来,偷瞄了苏羽青一眼,小声道:“我们干嘛啊?白天还偷了她们的衣裳,现在来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小女孩身上穿的真是苏羽青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宽大无比,但也显得这个小女孩娇小可爱。
“没事,我和她们聊聊。你看他们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肯定不缺一件衣裳,说不定聊得开心他们还会再送我们几件呢。”
巨大的银虎竟然口吐人言小声地与小女孩交谈,虽然听起来语调有些奇怪,但却能确定是人语。
一人一兽的交谈虽然是小声,但对于李承安来说自然是能听到的,不由得有些吃惊。
以灵兽的智慧,自然是能学会人语的,但这对于绝大部分灵兽来说都没有意义,毕竟又不需要长期与人交谈,自然是没必要花心思去学这个的。
“公子,这只银虎便是白日偷了我衣服的老虎。”苏羽青体内气息仍在转动,小声地和李承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