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炎军水军大寨,楚侯刘琚得到钟离被魏军围攻的急报后,在军师贾诩的献计下,暂时将魏国使臣陈群软禁在别帐之中,随即遣飞马至成德。
刘据赐予随身桃纹横刀,如同亲临,命主将诸葛亮率大军先行增援钟离,至钟离城以东的东塘洲,与钟离城掎角之势,并命大军抢占魏军的鹦鹉洲,切断淮南魏军通往北方的补给线。
军师贾诩对战局进行了高瞻远瞩的判断,战争一旦拖延至秋冬,依靠淮北物资源源不断地供给数十万魏军,秋高马肥之际,利于骑兵驰骋,即便不与魏军交战,凭借淮南防线坚守,却会消耗无数的粮草军械,而今淮南大战双方投入了近六七十万的兵力,尤胜于赤壁之战,旷日持久的战争,任是江南尚显贫瘠的国力断难以承受。
眼下战局已然如此,惟有趁着春夏之际,淮河水势暴涨,凭借水军优势,速战速决,将魏军彻底赶出淮南。
刘琚采纳了贾诩的计策,命甘宁为水军主将,苏飞为副将,率两万水陆军在此与寿春魏军进行周旋,无须攻城,只须以水军牵制即可。
楚侯刘琚则亲率两万大军,召回洛涧的关羽,以贾诩与鲁肃为军师,张飞等诸将随行,全军取近道阴陵前往钟离。
由水寨至钟离不走水路,而走陆路的话,要穿越阴陵泽,当年垓下兵败,楚霸王项羽东逃便是在此迷失了方向,被汉军追上,团团堵截,以至于最后乌江自刎,而刘琚一行人似乎重蹈了昔日项羽的覆辙,尽两万大军迷失在阴陵泽,完全找不到北。
清晨的薄雾尚未消散,一面赤炎战旗便随着旗手纵马疾驰而突然自雾中出现。雾中沉重的脚步声虽然有些杂乱,却格外坚定,震得地面随之而动,枯草上晶莹的点点寒霜,也由此而落。
就在此时,如同迷宫的阴陵泽之中,刘琚正率领大军在崎岖坎坷的沼泽中艰难前行。
于是艰难的行军,便随着刘琚一声令下而开始了。
最初两天还好,大伙儿虽然忧心忡忡但体力还保持的不错,可随着深入沼泽中,又遭逢一场大雨之后,全军上下顿时有不少人因此病倒。
紧接着粮食日渐告罄,皆因此番急行军本就未曾携带多少粮食。
自接到急报自水军大寨转向钟离之后,刘琚亲率两万大军东进,倍道兼行,就是为了尽快增援钟离,然而却着实低估了阴陵泽一带的恶劣天气,正值春夏之交,大雨过后,阴陵泽到处皆是芦苇荡与处处如陷阱的泥沼,先后有十余个军士陷入泥沼之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此些军士求出险境。
沼泽中虽然有些鸟兽虫鱼,岂能满足近万人每日所需?
刘琚眼见全军有断粮之虞,遂命大军扎营,暂歇一晚。
帐外的冷风吹得营内旗帜猎猎作响,悬挂在寨墙望楼上的号角,也呜咽着,声音时高时低,没有了往日的悲壮激昂,却多了几分如泣如诉的哀怨之声。
压抑沉闷的气氛,笼罩在连绵数里的赤炎军各部营寨之上,双瞳猩红的寒鸦在远处的孤树上盘旋,它们成群地飞扑着,撕扯着,叼啄着薄土之下的累累尸骨。
中军大帐里的气温并不比外面要高多少,火塘里的干柴看起来红亮亮的,燃烧出来的热度却因帐帘高高打起而消散无踪。
深处阴陵泽,外无向导,内无立足之地,其中的艰辛困苦,数万部众的生死存亡,种种压力并没有压垮刘琚,反倒让他心急火燎的,自己还是铸成大错,正值两军交战之际,自己却受困于阴陵泽中,诸葛亮虽有将略,然多年来一直以内政为主,镇守荆州多年,却是首次统帅大军,在如此重大的战役中,每一次决策皆关系着曹刘两军的命运。
夜色渐深,淮南湿热的气候使得众将士的衣甲皆湿透了,只见将士大多衣衫褴褛,掉落沼泽而侥幸生还的军士甚至在这样湿冷的天气里,依旧打着赤足,他们面黄肌瘦,看起来羸弱无比,仿佛一阵冷风吹过,都能吹到,惟有偎依在大帐之中,点起火盆,才有少许的暖意。
刘琚接过黄嗣递过来的酒囊,咕噜咕噜地猛灌了几口,燥热的胸口才得到缓解,他看了一眼环坐成一圈的文臣武将,将酒囊递了过去,“文和,且喝上一口解解乏。”
贾诩亦是口干舌燥,却故作谦逊道:“此乃主公专用,老臣不敢擅自饮用。”
刘琚却不以为然,怒斥道:“荒谬!我等君臣一体,同舟共济,眼下深陷困境,尚不知何时脱离险境?若前途战事不捷,艾兰同焚,何惜区区一壶酒,我等君臣自当共饮此酒,共赴此难。”
众文武闻之皆感激涕零,贾诩惶恐,小心翼翼地接过酒囊,喝过一口后,便传给下首的一干武将。
待饮酒过后,看着火盆中噼里啪啦作响,刘琚略微自责道:“此番沦落到如此险境,皆乃孤之过也,常胜之将,难以虑敌,夫常胜则气盈,气盈则志骄,志骄则怠生,败机乘之矣!”
贾诩赞叹道:“主公屡以临危自省,我三军之幸也,然主公勿虑也,吉人自有天相,主公乃命之世英,汉室帝胄,身负天下之望,自会逢凶化吉,顺利渡过此劫。”
刘琚听贾诩一番安慰之言,心下平静下来,“凡事皆有利弊,此番我大军受困于此,使得孤幡然醒悟,此战过后,当新建一支新兵,命为工兵,遇山开路,遇水搭桥,遇有涧谷,建飞桥以济师,如此一来我军行军畅行无阻,必能抓住战机而旗开得胜。”
“主公,再这么在阴陵泽中瞎转下去,只怕一个月皆未必能够出去啊!”军师贾诩收拢袖口,低声说道,眉宇间满是忧虑。
刘琚如何不清楚眼下的困境?只是阴陵泽内芦苇丛生,若是贸然行军,只怕全军皆要葬身于此。
“阴陵泽中泥泞难行,大军连绵数十里,首尾难顾。”张飞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对刘琚说道:“主公,不若将大军分为数部,分兵而行……”
他的话音随着刘琚瞪视过来的眼神,而越来越低,最后虽然强撑着说完,却几乎低不可闻了。
“所谓分兵而行,势必势单力薄,眼下此地不太平,难免有水贼与野兽觊觎。”刘琚并未大动肝火,然张飞所言实乃下策。
刘琚环视群臣道:“孤已派遣夜枭四处侦查敌情,若寻得本地的渔夫,为我等带路,必能早日走出阴陵泽,你等且早些安歇,明日还要赶路!”
大营之中,熊熊燃烧的篝火火光虽然明亮,却总有照不到的角落,一干哨兵围坐在一起,其中一人语气很是萧瑟:“想不到我等还有今日!”
同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是啊,自随主公起兵以来,何曾打过如此窝囊仗?”
兴许是此人之声稍大了些,旁边有人听到后,亦附和道:“何尝不是?我等还算好的,眼下钟离城内的兄弟们正与魏军鏖战呢!”
“听说战事惨烈,钟离城内不过区区五千守卒,而魏军却足有数十万人?”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很快便有人问道。
知情的老兵心情沉重的点头,低声说道:“据说眼下钟离城尸骨累累,夜晚皆有鬼魂惨叫之声,甚是恐怖!”
闻者皆冒出一身冷汗,有的人甚至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退,好离那篝火稍稍远一些。
“皆嘀咕什么呢?夜深了早点睡!明日还要赶路呢!”当值的什长领着小队自篝火旁经过,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大声说道。
话音未落,他却见其中一个抬头看向自己的人面露惊骇之色,心中一凛!
“噗嗤!”一支羽箭自黑暗中破空而来,正射中这什长的咽喉!他虽然在看到那人的眼神后已有所警觉,身体却一时反应不及,待利箭入喉之后,才在突如其来的痛楚刺激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箭杆……
有那机警的士卒,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向篝火,顿时火苗火焰四处飞溅,但篝火旁边却立即暗了下来,还有的人则立即趴伏在地上,有数人同时高声喊道:“敌袭!”
赤炎军宿营之时只是简单扎营,防备野兽,一方面是沼泽之中难以安营,另一方面则是斥候探查附近数十里之地,并未发现敌军踪迹,况且将士们每日行军艰难,体力损耗很大,若是还要砍伐树木立成营寨,恐怕又有许多人会因此不支病倒,在缺医少药的阴陵泽中,只怕熬不过几天。
突如其来的偷袭并未使得赤炎军陷入慌乱之中,刘琚冷静的观察了片刻,指挥部下拦截住对方进攻的路线。
沼泽中本就没什么道路可行,皆是茫茫的芦苇荡,敌军即便进攻,皆可四面八方而来。
不过刘琚很快发现,这些敌人及其擅长在沼泽中作战,且有夜色为之掩护,进攻后退都非常自如。
“果为孤言中,乃阴陵一带的水贼。”刘琚沉声说道,虽然并没有看到敌军的踪影,但这样的战法与昔日甘宁等锦帆贼如出一辙,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知道对方的身份,那么自然就有对付他们的办法。
水贼很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对沼泽地的作战非常熟悉,各种战术运用自如。
他们三五成群,并不从赤炎军正面进攻,而是借着芦苇荡的掩护,在黑暗中向对方施以冷,或是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或是虚晃一枪,浑水摸鱼。
不过这种种乱象,并没有迷惑住刘琚,在他的调度之下,赤炎军很快集结成简单的阵型,任你八面来攻,我只守住眼前方寸之地。
如此一来,水贼的攻势很快便弱了下去。
眼见捞不到便宜,反而遭受一阵神臂弩的突袭,死伤惨重,水贼不愿意死缠烂打,在贼首的呼啸声中,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张飞倒是个火爆脾气,生生被水贼扰了清梦,气得带着手下硬是生擒几名水贼,带到中军大帐。
对于这样的意外之喜,刘琚颇为欣慰,亲自审问了几名水贼,得知这帮水贼对阴陵泽一带地形甚为熟悉,当得水贼知眼前之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楚侯刘琚之时,皆喜出望外,口称仰慕楚侯仁德久矣,愿效犬马之劳。
翌日在几名水贼作为向导的情况下,刘琚一行大军很快就走出了阴陵泽,然而却在阴陵泽被困了足足七日之久,不知钟离城是否还在坚守?
刘琚无奈之下,只好下令大军星夜兼程地急行军,赶赴钟离,奈何阴雨绵绵,道路泥泞,将士们颇有怨言。
将军张飞忍不住嘀咕道:“魏军足有数十万,非一时可破,今阴雨绵绵,大军急行至钟离,已成强弩之末,实非上策。”
不巧此言正好被刘琚给听见,刘琚虎着脸道:“此乃何意?钟离百姓凿穴而居,背门汲水,人命关天,十万火急,我等已在阴陵泽被困多日,车驰卒行,犹恐,岂可弃钟离将士们于不顾?”
张飞被刘琚一席话说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幸亏有关羽解围道:“主公仁德爱民,天下皆知,方有江南豪杰之士咸之效命,眼下钟离乃我江南治下子民,我等身为武将,奉命前去救援乃义不容辞,安能口出怨怒之言?以惑军心?”
见关羽投来的眼神,张飞会意,趁势借坡下驴,向刘琚抱拳道:“末将乃粗鄙武夫,不识大体,还望主公恕罪!”
刘琚看到关张二人一唱一和,亦不便揭穿,故意板着脸道:“钟离一战将事关淮南归属,双方云集百万大军,名将如云,谋臣如雨,自有云长翼德建功立业扬名天下之良机,不过曹公麾下魏军纵横天下,虎豹骑更是天下精锐,此战免不了还要仰仗两位将军虎威。”
张飞眼中燃起熊熊战意,将胸膛拍得砰砰响,朗声道:“主公放心!末将手中一杆八丈蛇矛,定让曹纯小儿见识一下某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