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光捻了捻手上念珠,脸上突然闪过一抹苦色。沉默了许久道:“传说神有无穷化身,可于无穷世界任意游行,为师……为师认为应该……如果成神应该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冯喜似乎觉得自己不是成神的料子,好奇道:“既然世界上有如此多的神,您一定有幸见过几个吧,他们都张什么样子,头上有光圈吗?”
神光听完老脸通红,张着大嘴好半天没憋出一句话,干笑了两声,答道:“神么,为师当然见过,哎,想当年佛祖降世时还给为师留下过一件信物。”说着,神光在劈袍子里掏了一把,过了一会儿,就见他表情凝重庄严的从袍子里掏出一根灰白色的毛发:“喏,这是佛祖的头发,当年为师替佛祖捉虱子时顺手摘了一根。拿去吧,为师这就将此宝物传给你了。”
冯喜借着灯光打量着那根毛发,弯弯曲曲的不像是头发,更像……哦,对了,佛祖是天竺人,应该是卷发,哎,佛祖头发都白了……
冯喜喜孜孜的将那根佛祖“毛发”揣进怀里,又问神光:“师父,我能成为神仙吗?能够成为穿梭过去未来,往复无穷世界那样的神仙吗?”
神光听后身子一颤,张开的嘴好半天才合拢,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慈爱的摸了摸冯喜的头,慈笑道:“只要你初心不改,你会比那些能往复无穷世界的神更厉害。”
冯喜知道神光在安慰自己,打趣道:“师父啊,莫非您会相面,知道徒儿肯定有出息?”
神光又笑了笑,对他说:“未来的事情谁也算不到,算不到的事情就算是神仙也算不到,你莫问吉凶,只要好生照顾好自己,不要着凉贪热伤了身子,不要冲动冒险,免得遭了祸事,你初来乍到很多事物未曾见闻,要多向你无忌大师兄请教,有事尽管知会给他,他本领大心肠又宽厚,自会尽心尽力护你周全。现今世道艰险,为师又太衰老了,更有许多杂事缠身,恐怕无暇像从前那样照顾你周全。”
神光一番话让冯喜心中百感交集,安慰神光道:“师父,好死不如赖活,徒儿处境虽不如前世,不过也会爱惜自己的,倒是师父您需要多休息下。”
“好徒儿,你要答应为师,关于你的身世,除了为师和你无忌师兄,你万万不可对第三个人讲起!”
冯喜点头答应着,问道:“师父,为什么不能和别人说,是怕别人把我当成说胡话的疯子吗?哈哈,说出来是很好笑,我不过是想救那个酒鬼而已,谁知我却沦落到这步田地,生不生死非死,不能回也无处去,这里苍天有主,万物有属,神神鬼鬼,玄玄奇奇,偏偏缺我一人做什么?”
神光叹一声道:“为师想那无穷的世界里总会有些事情要比死亡还艰难,还让人无奈,所以万物都拼命抵抗死亡,哭哭啼啼,欢欢喜喜,平平淡淡负重前行。你既然能来到此等世界,必然有因,莫要过多顾虑,只要记住师父交代给你的话就好。你的头发又长了,明早让无忌师兄为你剃头,早早回去歇息吧。”
“是,师父……”
此时天已抹黑,冯喜燃起油灯,一直不大不小的蝙蝠从房檐扑下,吱吱大叫,似要啖其血肉,冯喜一偏头躲过去,看那蝙蝠一头怼到墙上撞碎骨肉。
冯喜感受到这个世界带给他的压迫感,似乎这个世界所有的物体都在排挤他,就连空无一物的空间都在穷凶极恶的追赶挤压着他,要他滚回属于他的世界。
冯喜刚走,无忌就光着膀子大刺刺走了进来,憨粗着嗓门问道:“师父!刚才俺听您和无恼说您见过佛祖,还有信物,您也给俺开开眼?徒儿在外头洗漱也没福气看!嘿嘿,你再跟徒儿讲讲是怎么回事!”
神光气的独个儿的牙颤,嘀咕着:“这俩混账东西呀!阿弥个陀佛,罪孽,罪孽!”干笑道:“咳咳,佛祖……为师当然见过,哎,想当年佛祖降世时为师为佛祖摘虱子时还得到一件宝物……”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冯喜既不用每天劈柴挑水打扫寺院,也不用礼佛做功,比起寺里的其他小沙弥悠闲自在多了,神光也和无忌也从没和他交代过除障院有什么事情要他做,只嘱咐他没有他二人的带领千万不要独自下山,冯喜闲来无事就去藏经阁,阅览了许多奇书。
神光每日早出晚归每每会来时都神色凝重,他嘴里唯一一颗牙齿也不知丢到了哪儿。无忌大和尚干完院里的活就与冯喜谈天说地,冯喜给他讲讲书中所写,他和冯喜侃侃亲身见闻。
可近半个月来神光也不外出,每天太阳出来就坐到青石台上打坐,不言不语,一动不动,直到傍晚日落时才作罢,神情疲惫好像奔波一天的旅人,无忌早在几天前就备足了米面蔬菜,紧闫门栓,又贴上两道大符。每日如临大敌般手持方便铲守护在神光左右。
这日正午,当空的烈日炎炎,冯喜拽拽无忌的后襟问道:“师兄,师父在修炼什么功法,为何连日都顶着风雨烈日在院子里动也不动?”
无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解释道:“并非修炼功法。”
“那师父在干什么?”
“自我俩遭遇那尸王后,一个月前那尸王再次现世作乱,率群尸屠戮了章冠郡的一郡百姓,待师父要下山降它时,它又踪迹全无,师父无奈之下只能逼出自己的元神,每日上天入地的寻它,可还是寻它不见,若是不着早些灭了这厮,恐还要涂炭百姓啊!”
“那师父为何进禅堂呢,在院子里每日风吹雨淋伤了身子。”
无忌解释道:“师父元神出窍时最为脆弱,极易受到邪灵和秽物打搅,一旦被妖邪侵入肉体将万劫不复,所以需在最阳气重的室外坐定,我每日也要在这里护持,不敢有半点松懈。”
冯喜不懂其中奥妙,只能帮着二人撑伞遮阳,早晚帮他们做好吃食。
这样又过了三日,这天,天色灰暗阴沉,疾风一团团的从四面八方吹进除障院,将院中的大梧桐树吹得叶落如雪,树干吱呀作响,那风吹的门环当当作响,似有人在猛撞院门。
冯喜正在捡拾被风吹落的金幡,猛然听到无忌一声惊吼,冯喜被他一声吼叫惊出一身冷汗,回身看去,见无忌横起方便铲,紫髯根根竖起,怒目圆睁,牙关紧咬。他僧袍迎风鼓荡,紧盯着晃动不止的院门,似乎随时都要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