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李清如今已然身入炼气一境，纵使李清甚至都已经亲眼目睹了世间的大妖，已经御空飞行的人存在，可是当他此刻听到一把弓竟然能够口吐人言时，也依旧不能不为此震惊。
弓……
怎么说都是死物。
死物，又怎么能出口说话？
李清舔舔嘴唇，凝神下来，望着罗歆的眼，以及其手中的那柄古朴之弓，目光动闪间带着疑惑与不解。
“如何不能？”罗歆抬眉回望。
“……我不太明白，你说说看？”
罗歆抬起孤弓，“所谓万物有灵，此孤弓，亦不例外。准确地说，孤弓，已然没有了实体，以类似灵体的状态寄存于这空烙境，或者说是箭震塔中。而那道你所说的沉闷声音，则正是孤弓借由这灵气发声……总之，这，确实是它，确实是孤弓的声音。
“而也正是因为此弓并没有实体的存在，只是与我的心底有一抹淡淡的联系，所以我不能将此孤弓借给王兄用。”
“……”李清沉默。
“还是不明白？”
“有一点。”
“哪一点？”
“除了此弓为何不能借出去之外，其余的，都不明白。”李清认认真真地道。
“……”罗歆，“这叫有一点？”
“明白了一点。”
“……”罗歆。
李清，“……”
“那、那这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解释，关于灵气一类的东西，也是那紫元宗的高手，一一告知于我的。”罗歆无奈道，“不过我听说，踏入筑基一境时，修士丹田内的真气会转变为灵气，到那时，你自然会明白。”
“这样吗……”
“其实我觉得也用不了那么久。毕竟，再过一段时日，你应当会拜入紫元宗。届时，自有师尊来嘱咐你指点你，对此，想来不会再有迷惑。”
李清点头，“那样，就好。若是当真要突破至筑基境后，才能明白其中到底，那我恐怕……永生永世都无法清楚了。”
“你这……”罗歆自明白少年的意思，掩嘴忍俊不禁，“你不用妄自菲薄，你突破的速度，已是我平生仅见。踏入筑基纵使困难，可你，一定会有那么一些机会的。”
“我也不是妄自菲薄，我自己的能力……我自己清楚。”李清苦笑，“虽说我如今已踏至炼气三层，可是你不知道，自从我服下那株纯元草后，真气修为的进展，便几乎肉眼不可见。最起码，我毫无察觉……”
“莫不是空口服用纯元草的副作用？”罗歆思忖片刻，不由地想到了这一点。
“并非如此。”
李清道：“我应该和你说过，早在我迈入炼气一境时，修为的进展便很是缓慢，可谓寸步难进。后来突破至炼气三层，我也全是依赖纯元草的药效，而如今，我也只不过是恢复成原样罢了。”
“……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太清楚。”
“是到了什么瓶颈么？”
“瓶颈？”
“就是说，你修炼到了某一个境界，由于某种不可知的缘由，修为卡住，半点不可进。”罗歆解释，“这就叫瓶颈。每个修士所遇到瓶颈的地方，均都不同，所以，你若是真遇到了如此状况，也不足为奇。毕竟，你从炼气一层跳跃至炼气三层，委实是大突破，其后会不存余力，也是难免。”
李清思索一瞬，遂摇头：“不，我想不是。你说得这种情况，我自身应当可以感受得到，可是，我却并没有觉得真气难以推进。甚至，相反，真气的推进很是平缓且没用阻碍，只是……慢，单纯的慢。这，许就是我推进修为的速度……难道这也是瓶颈么？”
“若是照这么说，全没有半点阻碍，那，应该不是瓶颈。”罗歆抿嘴，“你这种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恐怕要到紫元宗以后，才能明了。
“抱歉……”
“没事。”李清摆手，目光淡然，“长久以来，我一直都是这么修炼的，倒是习惯了。”
“……”罗歆眉头稍垂，心中复杂。同为炼气士、同为修士，她能够明白，像这种修为难以寸进的情况，其本人该是有多么难受。
望见青裙少女的神色，李清不由地笑笑。
“对了，此孤弓，是谁设置在此的？”他悄然转移话题，“孤弓的灵性再强，也总不能自己把自己封存在这箭震塔中吧？”
“确实有人。”
“陆大人？还是……先帝？”
“我也不知道。”罗歆耸耸肩，无能为力。
“好吧。”李清只好暂且不去念想，目光一动道：“不过，这孤弓，终是等到了继承，递出了传承。”
“不……”
罗歆顿了一顿，忽然摇头，“它一直等候着的……是继承者的到来。我……不是那个继承者。”
“你是。”李清目光认真地道。
“既然此时此刻，你正摸着这弓，捏着这孤弓，那么，你就是继承者。”他一笑，揉揉少女的发额，“不是么？”
罗歆一怔，沉默下来。
久久。
“阿清说得对。”她忽然笑。
“走吧，上塔峰看一看。去看看，先帝曾望过的一幕。”李清偏首，眼神含着笑意，巡视间，盯上此处仅有一点光亮的空间里，唯一的他物。
箭震塔中很干净，
干净得只是一片空旷，如同平原。
一点点多余的构造，都没有。
甚至连烛灯都只有一盏，一束。仿佛建造此塔的人，一开始就心知，此塔的用处，不会很大，遂没有修建旁的装饰；但又或许，决心建造此塔的人，本就不在乎装饰不装饰。
塔只是塔；
那就够了。
而李清眸子里的一物，则是一轮简简单单环绕成圈，朝着上方延伸不见尽头的……阶梯。
阶梯和箭震塔一样安静。
入眼都看不清晰。
只知其为墨色，仿佛和箭震塔的外壁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这是阶梯么？”李清双目一定，不禁喃喃。
“像……应该是。”罗歆同样为此阶梯的模样而震撼，愣神间，缓缓凭空挥手，随即一道白光骤起，孤弓霎时不见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