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一阵，
李清不由地为那舜国人揪了一把心，“舜国人痴心于兽妖……那这么说，舜国人的师尊一旦知道他的想法，只怕，会立即怒斥一通吧？”
“此是必然。”罗歆笃定地道：“在那时候……不，应该说，哪怕是时至今日，修道之人也无不视妖为仇。只要其师尊心了舜国人的心思，哪里会管舜国人知不知道那兽妖是名妖，必都会大骂一番……”
李清眼神一闪，暂时默然。
修道之人何以会憎恶妖兽的缘由，
他很是清楚。
人之所以会厌恨妖兽，不仅仅是因妖兽大多危害人间。
更是因为，
妖兽借天地间的灵力而成妖，人则亦依赖天地间的灵力而修行；而天地间的灵力，本就有限，若是分出一部分供养妖兽，那么人能够动用的灵力，自然会不可避免地减少，修士修炼的速度，同样会因此而减缓。
正是两个缘由的存在，使得天地间仙门宗人，无不视妖为敌，见之当即斩杀。
说是替天行道也好；
说是一己私欲也罢。
人与妖……
或许本就是两个对立的存在。
“那，舜国人定然不敢将实情告知于其师尊吧？”心念几息，李清终于开口。
“他哪里敢？”罗歆却是果断摇头，“其师尊，自幼带他养他，教他功法，带他修行。一个不是生父，却胜似生父的人，那舜国人，哪里敢隐瞒？是以当其师尊现身称要助他灭妖时，他当即跪伏，将实情丝毫不曾掩盖地一一道出。”
“真是……找死。”李清愣了愣扶额，默默道。
“那可是他如父亲般的师尊哎，胆敢隐瞒，可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情。”罗歆略带诧异地道，“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若你是那舜国人，也同样不会隐瞒呢。”
“若是不必要的事情，还是不说的好。”
“……”罗歆凝噎，“我忽然觉得不应该把你引荐给紫元宗了。”
李清有些没绕过弯，下意识地问：“什么？”
“你若当真去了紫元宗，我觉得你迟早会干出……欺师灭祖的事情。”罗歆幽幽地道。
“……”李清无语，沉默。
“……”罗歆想了想，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妥，而后改口道：“欺师灭祖倒是过了，应该说是忤逆师尊，不顾长上，倒还差不多。”
“……”李清继续沉默。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下来。
冻得让青裙少女的心脏跳动都似乎变得缓慢了些。
缓慢到那一下一下如同钟响。
眼看着气氛往一种诡异的方向转变，罗歆揉着后脑勺轻咳两声，僵硬地笑了笑：“我随便说说的，紫元宗嘛，我知道你肯定要去的。”
“我明白。”李清呼出一口气，“不然我可能已经一枪下来了。”
“……”罗歆。
这回轮到少女沉默了。
李清淡淡道：“你接着说吧。然后怎么了？”
“好咯好咯，不说你。”
罗歆略微悬起的心放了下来，调整片刻，“师徒相见，舜国人的师尊得知真相后，登时大怒，痛骂了舜国人一番……不过，也好在，其师尊，思想并不是那么顽固，对舜国人，也是发自内心的疼爱。”
“……这，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仙门的师尊，也仅仅是骂了舜国人一顿罢了。那师尊心了其徒儿并不知晓兽妖是为妖，故没有太过责怪，只是将兽妖的身份告知于他后，不允许其再如此寻觅。”
“那他答应了么？”
“没有。”
“没有？”李清一惊，“哪怕知道是妖，他也依旧爱慕？”
“是……”罗歆顿了一顿，“也不能全然是此。准确地说，那舜国人得知兽妖的身份后，一时间不敢置信，怔怔出神，迟迟没有点头应下师尊的要求。”
“师尊……大怒？”
“是，师尊大怒。见舜国人愣住且不曾答应，其师尊大发雷霆，只恨徒儿不争气，竟心生恋意不说，还是对着妖兽。不过，即便如此，其师尊也不愿意毁了这一株好苗子，故还只是将舜国人带回仙宗囚禁，令其反省。此是为了给舜国人一个机会。
“但，许是苍天垂怜的缘故，那一日的夜里，舜国人的修为，居然突破了。”罗歆低垂眼眸，眺望着遥遥不见边际的滚滚白幕，语意似是悠长。
“突破……”李清神色一变，出声一笑，“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还是上天的刻意安排。那么，他是不相信他师尊的话咯？”
“不管是不是巧合，也不管是否相信；
“他都下山了。突破之后，其师尊留在他身上的那一股子禁制，已然无法限制住他，被他悄然化解。舜国人胆子莫名大起，冒着被废尽一身修为的风险，入夜之际，动身下山……径直前往，赤牙山。”
“去找那兽妖？”
“去见那兽妖。他只想再见兽妖一面。”
“见到了么？”
“见到了。”罗歆眼里的神采虚幻起来，“许是那一天巧合尤其多的缘故，他，见到了。那一日，兽妖并不知道舜国人的师尊来找过他，更不知道其师尊囚禁了他。所以入夜时，当兽妖嗅到舜国人的来至时，长长久久积蓄地不满爆发，索性不再躲避，化作原形，前往去见舜国人，只想借此机会将其逼退。”
“这么看，舜国人给兽妖带来的折磨不小啊？”
不知怎的，李清心中笑意泛起，面上亦然。
“身为妖，被一个人觊觎美色，日日夜夜找寻，自然折磨。”罗歆心神顿时松弛，同样一笑，“否则，能够化作人形的妖，也不会轻易变回原形。”
“说起来，那兽妖的原形……是什么？”李清忽然问。
“原形？”
“对，兽妖的原形。”李清重复。
“兽妖的原形，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为什么？”李清有些吃惊。
罗歆瞥了一眼，无奈道：“因为，书上没说啊。”
“……”李清不得不凝噎。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也是你从书上看来的了。”
“嘿嘿。”
罗歆轻轻笑了一声，目光悠然：
“不过，她的原形，应该也很好看吧。”
